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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疑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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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垣是在一阵钝痛和阳光的夹击下醒来的。
窗外日头已升得老高，明晃晃的光线透过窗棂，将他所在的这间陌生小屋照得透亮。他眯眼适应片刻，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不是家中柔软的床铺，而是云庄这间有些粗糙坚硬的床榻。
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他瞬间觉得臀部和脚踝处异常酸痛。
来不及细细感受，门口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似是在门外等候多时。
“请进。”
门“吱呀”一声打开。江垣瞬间后悔应了这声，因为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昨夜那个将他打得颜面尽失的“神仙哥哥”。
见孟青欲走近，他倏地抓起薄被缩至床角，满脸戒备：“你、你来做什么？”
“自是来伺候伤员。”孟青晃了晃手中的药包，微微挑眉：“你这副模样，莫不是怕我非礼你？”
“我一个大男生，有什么好怕的！”江垣嘴硬地瞪着眼前人，“药放着就行，我自己来。”
“行啊。”孟青从善如流，将药包放下，作势要走，却又回头补上一句：“不过这药有些特别，小公子可要小心使用。”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声惨叫。
“这、这是什么啊！”江垣头皮发麻，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那药包口微微敞开，里面竟是密密麻麻蠕动的蛆虫，几只白胖些的正顶开布缝，眼看就要爬到桌上。
“你绝对是故意的！快拿走！”
孟青早料到他这反应，转身拎起药包，语气悠然：“这可是云公子特意为你寻来的良药，怎好说不要就不要？”
“这算哪门子药引？！”
“绿蝇幼虫，专治皮肉溃烂之伤。”孟青耐心解释，“置于患处，可除腐肉，促生新肌。”说着歪头打量江垣，“你这野外闯来的小子，倒能用上这般珍贵的药引。”
江垣忍下反驳的冲动，盯着那包“珍贵药材”，内心挣扎良久，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那...那你帮我涂吧。麻烦快些。”
孟青嘴角为不可察地一勾，坐下将江垣的伤腿轻搁在自己膝上。他揭去旧药，指尖挑起几只幼虫，精准置于伤口处。“如何？”他抬头，见少年紧抿双眼，不由低笑：“不是自称大男子汉？这点小虫，怎就怕了？”
“...你快点。”江垣咬牙忍耐。他几乎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腿。一种滑腻、冰凉的蠕动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上面正发生些什么。那不是疼，而是一种钻心的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正在皮肉之下穿梭。
强烈的恶心感令他喉头发紧，却又忍不住眯眼偷看。
眼前的孟青正低头专注清理伤处。靛青色长发自肩头滑落，衣领微敞，嘴角下一颗细小的红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一手执药，一手轻按棉布，动作熟练而轻柔，竟让江垣一时看出了神。
“另一条腿。”
少年闻声慌忙将腿递出，一抹薄红由颈部悄然蔓延至耳根。他觉得这个姿势莫名令人不自在，却又不敢细想。心中酥麻，不知从何而起。
为打破这古怪气氛，他抓抓头发，脱口问道：“你...你身上那些伤，也是这么治好的吗？”
孟青动作蓦地一顿。他利落地系好棉布，抬眼时目光已染上几分疏离：“小鬼，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说罢，他收拾好药包径自离去，留江垣一人怔在原地。他不明白，方才还戏弄不休的人，怎么就忽然冷了脸。而且，明明自己只比他矮半个头，却总被唤作“小鬼”。
这臭狐狸，真是喜怒无常，讨厌得很。
孟青离开后，江垣在屋里又气又闷，最后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正值晌午，村子里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饭香。江垣细细一闻，有土豆炖排骨、清蒸鲈鱼、鱼香炒肉丝...他不禁咽了口口水。他才想起，自己自进云庄还米粒未进，赶忙寻找正在屋前打理草药的云苏。
云苏正低头在箩筐里悉心挑拣药材，见江垣一瘸一拐地走来，温声道：“小公子起来了。方才让孟兄送去的药，可还好用？”
江垣想起方才的经历，羞于启齿，只闷声道：“云哥哥，下次...还是换个人帮我敷药吧。”
云苏闻言轻笑：“可是他又捉弄你了？”
“也没什么...”江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云哥哥，我有点饿了。”
说出这话，他很不好意思。自己身无分文，却要厚着脸皮蹭吃蹭喝。云苏只是噙着笑，放下草药，从屋内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
“公子若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江垣瞬间眼睛发亮，接过碗筷就“哧溜哧溜”吃起来。虽是素面，此刻在他眼中却胜过山珍海味，三下两下便见了底。
他吃得专注，未曾留意身旁人注视他良久。
“云哥哥，你这面太好吃了。”他满足地擦擦嘴，抬眼看向云苏，“你也快吃吧，面要凉了。”
少年的眼神炙热赤诚，举手投足间洋溢着不拘小节的坦荡，像一阵旷野的风。
云苏含笑应允。午间暖阳下，一石桌，二长凳，一人一狐相对而坐。他听着江垣兴致勃勃地说着人界的种种新奇事物：便利的交通、多样的美食，还有那张叫做”身份证”的小卡片...
“对了云哥哥，”江垣忽然正色道，“我在这打扰许久，该怎么报答你？”
“这般畅谈，已是足够。”云苏收拾碗筷，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若公子往后闲来无事，可去后村书斋逛逛。那里有些杂书，或许能解公子乏闷。”
吃饱喝足，辞别云苏，江垣依言寻至一间陈设古朴的书斋。
这书斋似是常有人打扫，陈设虽古，却纤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墨锭与微尘交织的独特气息。整个房间静谧无声，只有穿堂风过，吹得书页沙沙作响。
江垣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只见四处堆满竹简线装。他取出几本随意翻看，大多是天文地史、草药医经，看得他昏昏欲睡。
待他展开一卷名为《狐界通史》的书轴时，却瞬间被一幅画卷吸引。上面绘着的并非花鸟虫鱼，而是五个衣袂飘飘、气度非凡的人立于城楼之上，下方万狐朝拜。其中为首者一袭青衣，眉眼凌厉，气宇轩昂。
“环琅五尊之首，长疏。灵力极强，善控风控水，无需法器便能有呼风唤雨之力。”
环琅五尊？难道是他们的祖先？
江垣觉得那青衣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他打开卷轴下的手札，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五尊图。
下方记载：三百年前，狐尊降世。位于狐界中心的环琅城有五尊并立，开疆拓土，狐族盛极一时。其后原为尊首名长疏者勾连魔族，致一夜间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终负千古罪名，陨落血河...
陨落血河。江垣盯着这行字，心头莫名一紧，似被一双无名之手狠狠攥住，阵阵抽痛。
他注意到卷轴角落还有一幅小像。画中人白衣金纹，腰系玉铃，眉目温润，气质出尘。
下方一行小字标注，却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
五尊之一，月华医圣——云苏。环琅之战唯一幸存者，后遁世隐居，不知所踪。
云苏...？
那个会温柔给他煮面、耐心为他包扎伤口的云哥哥？是画上这个三百年前的人？
江垣指尖一颤，书卷差点脱手。
巨大的错愕与混乱席卷而来，将他彻底淹没。他怔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试图将那个温润的云苏和这沉重古老的历史拼合在一起。
就在这时，庄外骤然炸响一片凄厉的哭喊与惊惶的骚动，瞬间将他从三百年前的惊涛骇浪中猛地拽回现实。
“不好了！白老三不见了！”
江垣猛地回过神，冲出书斋，只见村民们都惊慌地朝村口涌去。一只小白狐正哭得撕心裂肺，被妇人搂在怀里。
云苏和孟青也已闻声赶到。云苏蹲下身，迅速询问惊魂未定的猎户情况，眉头微蹙。孟青则抱臂立在一旁，眼神锐利地扫向迷雾林的方向。
“是往噬魂谷方向去了！”一个猎户颤抖着指向林中，“白老三正与我们打着猎，突然跟中了邪似的径直向噬魂谷里走去，论我们怎么喊都喊不回！”
“噬魂谷...”孟青冷哼一声，“那地方寻常鬼怪根本不敢靠近。”他看向云苏，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事有蹊跷。
“我去。”孟青言简意赅，转身便欲动身。
“我也去！”江垣几乎是脱口而出。他顾不上对孟青的惧怕，也顾不上刚刚得知狐族秘密的震撼，此刻他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恩人所在意的人遇上危险，自己却帮不上忙。
孟青回头，挑眉打量他，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你？去喂怪物吗？”
“我...我可以帮忙！我跑得快，可以帮你望风，或者...或者...”江垣急切地给自己寻找价值，脸都涨红了。
云苏看了看一身正气的少年，又看向哭泣的小白狐，忽然开口道：“让他跟着吧，孟兄。多个人多个照应。江小公子，切记，紧跟孟兄，万事小心，绝不可擅自行动。”
孟青剑眉微微蹙起，似乎不太情愿，但并未反驳云苏，只对江垣甩下一句：“小鬼，跟丢了或拖后腿，可别想着我会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