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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前世 ...


  •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梦境远比她清醒时的零星记忆更加完整、连贯。

      她经常梦见自己站在高墙之上,下方是错落的屋脊。月光如水却带着血色,手中握着一把冰凉的长剑。

      “等我回来……” 耳边有男子的声音,他将玉佩放在她掌心。

      她努力想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却总是在关键时刻醒来。

      指尖的温度依稀可辨,枕边却已被泪水浸湿,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因为梦境太过真实,七岁那年,她凭着记忆将玉佩画了下来,甚至标出了玉佩上一处极细微的磕痕。

      苏父见到画作,惊讶地问她从何处见得此物,苏婉只说梦中所见。

      她拥有成年人的记忆碎片,却困在孩童的身体里。她本能地知道许多事情——如何辨识毒药、如何用银针封穴、如何在夜间潜行……

      她试着像普通孩子一样玩耍、撒娇,可看到新月时的安心、闻到血腥时的冷静,这些情感来得猛烈却毫无道理,仿佛属于另一个人。

      八岁那年,她在父亲书房翻到一本江湖杂记,其中提到一个名叫“暗影”的杀手组织。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她浑身冰凉,手中的书差点落地。

      当晚,她的梦境前所未有的清晰。

      江南的雨季格外漫长。

      她蜷缩在破庙角落,浑身湿透,腹中饥饿。

      三日前,收养她的老乞丐病逝,留下她独自面对这吃人的世道。

      庙外传来马蹄声,她警惕地缩进阴影里。几个黑衣男子闯进来,带着血腥气。

      为首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破庙,最终落在她藏身的角落。

      “出来。”声音冷硬如铁。

      她颤抖着走出来,瘦小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缩。

      那人扔给她一块干粮:“吃完了跟我走。”

      就这样,她被带进了暗影——江南最神秘的杀手组织。

      训练的日子如同修罗场,每日只能与疼痛和恐惧为伴。

      她天资聪颖,尤其擅长观察和记忆,很快被选拔为情报员。

      作为暗影组织新来的情报员,这是她的第一次任务——护送一份密函给组织高层。

      金陵城最大的花船上,丝竹声声,她却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杀机。船舱深处,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那双深邃的眼眸抬起时,仿佛能洞穿人心。

      “代号?”他的声音冷硬却熟悉。

      她听见自己的回答:“新月。”

      他微微挑眉:“新月配银钩,倒是巧合。”

      她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左肩。

      代号“新月”,源于她肩胛处有一个新月胎记。

      “我到底是谁?”她对着新月喃喃自语,“那些梦……只是梦吗?”

      “新月”二字如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中。

      她开始暗中收集一切与江湖、杀手组织相关的信息,试图拼凑出记忆的真相。

      她开始隐藏那些超常的表现,甚至故意在医术学习上放慢进度。只有在独处或夜深人静时,才允许自己思索那些记忆的意义。

      唯有望着天边那轮弯月,她才会流露出真实情绪。那仿佛是她与某个过去的唯一联系,一个无声的见证者。

      新月无言,清辉洒落,在她眼中映出两弯小小的银钩。

      仿佛在回应:时机一到,自见分晓。

      永夜三十二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寒意缠绵至清明仍未散去。

      对十五岁的苏婉而言,这个春天凛冽如刀。

      正月十六,苏氏医馆接诊了一对急症夫妇。二人症状罕见,高热呕血,苏父苏母彻夜不眠,悉心诊治。

      三日后,这对夫妇病情好转,苏家双亲却相继病倒——那竟是江南十年未遇的“赤喉疫”,传染性极强。

      不过五日,杏林春暖的苏氏医馆便挂起了白幡。

      苏婉跪在灵前,表情麻木,没有落下一滴泪。前来吊唁的乡邻都在背后窃窃私语,道是苏家女儿心冷。

      无人知晓,她前世的记忆见过太多死亡,悲恸反而凝成了冰,冻住了泪腺。

      她只是默默地煎药、施药,救治那些感染疫症的乡亲——这是父母毕生所愿,她不能让他们走得不安心。

      清明这日,大清早便下起了雨,细密如愁丝。

      苏婉关了医馆,独自拎着祭品上山。父母合葬的新坟在半山腰,坟头土还未完全干透。

      她摆好点心,焚香奠酒,然后静静地坐在湿冷的石头上,与墓碑相对无言。

      “爹,娘……”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医馆我撑得起来,那些药材我都认得,方剂也都记得……你们放心。”

      雨声淅沥,山间唯有松涛回应。

      她想起前世今生,两世为人,似乎总是孤星入命。上一世被弃于破庙,这一世又独留于人间。

      “或许我本就不该贪恋温情。”她轻抚着冰冷的墓碑,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待纸钱燃尽,她起身拂去衣裙上的湿泥,深深一揖:“女儿明年再来看你们。”

      下山时,暮色已四合,雨下得更大了。

      回到镇上时,华灯已上,但因着清明雨夜,街上行人寥寥。

      行至医馆门前,忽听一旁暗巷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呜咽,还有男子粗鲁的呵斥。

      “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跑!”

      “交出东西,给你个痛快!”

      苏婉本能地缩身隐在巷口的槐树后——那是前世作为杀手留下的警觉。

      只见三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寒光一闪,显然是利刃。

      “爹娘都死了,留着那东西何用!”为首者恶狠狠地道。

      那小女孩却异常倔强,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仍紧紧捂着胸口:“不给!这是娘亲用命护下来的!”

      苏婉本不想节外生枝,但听到“爹娘都死了”一句,心中某根弦被猛地拨动。

      再看那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衣衫褴褛,浑身湿透,在雨中抖得如风中残叶。

      就在一个汉子不耐烦举刀的刹那,苏婉动了。

      她猛力推倒巷口堆着的几个空竹筐,巨响引得三人回头。同时她抓起一把石子,凭着记忆里的手法疾射而出!

      “嗖嗖”几声,石子精准打在三人手腕穴道上,痛得他们兵器脱手。

      “什么人?!”恶徒惊怒交加。

      苏婉却不给他们反应时间,尖声大喊:“巡夜的官差大哥!这边有歹人行凶!”

      深更半夜,恶徒本就心虚,一听官差顿时慌了神。又见暗器中得蹊跷,互相对视一眼,撂下小女孩狼狈逃走了。

      苏婉确定歹人远去,才快步上前查看。

      小女孩瘫坐在湿冷的青石板上,额角淌血,左臂一道刀伤深可见骨,却仍死死捂着胸口。

      “别怕,坏人走了。”苏婉放缓声音,小心靠近,“我是大夫,让我看看你的伤。”

      女孩抬起苍白的小脸,眼中满是惊惧与怀疑。

      苏婉心中一痛——那眼神,像极了前世刚刚被带入暗影的自己。

      她不再多说,直接上前检查伤口。当她的手触到女孩紧捂的胸口时,女孩猛地一颤,一直紧攥的手终于松开了。

      “娘……”女孩因失血意识已陷入模糊,口中似是呓语着,“玉佩……恩人的……”

      一块冰凉的东西落入苏婉掌心。

      就着巷口微弱的光,苏婉看清了那物——一枚半月形的玉佩,质地温润,边缘有一处熟悉的细微磕痕。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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