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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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一时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只能干巴巴地说：“那你，多笑笑？……不对，还是少笑笑吧。呃，表情习惯的话一时半会儿有些难改，也是正常的——”
他的语言系统一时半会儿有些紊乱。一边紧急检索合适的场面话，一边思索此问题怎么回答。
与此同时，明明大脑还在高速运转，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蹦出来又一个疑惑。
然而他却很在意这个疑惑：对方为什么突然想要改变社交风格呢？
说起来，他一直觉得“另一个自己”的性格颇为前后矛盾。
从第一印象来看，他还以为会是超级孤僻的那种家伙呢，大概会对陌生人非常冷淡。
结果相处下来，却发现对方意外地容忍度挺高。拌嘴的时候没有真的生气，要和别人转述大段对话的时候，也挺有耐心。
而且这一点也很奇怪：明明对方最开始对他还很戒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却似乎对他相当信任，不知缘由。
甚至不介意在他面前泄露真实情绪，比如焦虑、暴躁。
按理来说，这种性格内向的家伙，应该不会这么快与人熟络起来才对。
诸多思绪在他的脑海里打转。不过他想了想，决定暂时把疑惑压在心底，没有当面问出来。
毕竟是别人的事，既然不愿说，那么也许涉及不愿诉说之事。直白去问似乎不太好。
只能等到熟络起来之后，若有合适契机，再去旁敲侧击地打探。
于是他回答对方求教时，也仅仅就事论事：
“……刚才虽然是笑着，但表情很紧张喔，看起来是刻意做出来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所以其他人才被吓到了吧？
唔，不如试着从模仿开始？这样应该比自己琢磨要轻松一些吧。比如说，刚才那样和五色同学聊天的时候，试着像五色同学那样摆出轻松大方的姿态如何？毕竟五色同学看上去是喜欢直来直去的那种人。”
“另一个自己”拧起眉头，陷入凝重的沉思，仿佛在研究某种深奥的、事关哲学与人生的严肃问题。
然后，训练开始之后，真的去实行他的建议。
呜哇，不知为何，对他异常信任啊。
只见“另一个自己”从拦网训练开始时，不论是交换场地的间隙，还是击球结束的空暇，都用余光注视五色同学的行为。
表情严肃，学习态度端正而认真。
然后，大概是想展现学习成果吧，在某次干脆利落地拦下扣球之后，盯着扣球者露出真诚的、炫耀似的笑。搭配着嘲讽意味十足的五官，显得格外挑衅人。值得一提的是，扣球者刚好是五色同学。
五色同学确实也做过这个表情和动作，大概。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五色同学和某位前辈起了冲突，然后五色同学在训练中，连续多次利落地拦下前辈的厉害同伴的扣球，表现出色。前辈因五色同学的实力，也对其改观。
而五色同学利落地拦下球之后，确实露出了得意雀跃的笑容没错。
他猜“另一个自己”大概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才选择这个动作来模仿：五色同学展现出实力之后，队伍里的前辈们渐渐都认可、接纳了这位后辈。
毕竟五色同学展现出扎实的排球技巧，而且不记仇，很快就忘掉了被前辈毒舌吐槽的事。言语间对前辈也挺尊敬。很快融入球队这件事也很正常。
……能注意到其他人态度的改变，该说“另一个自己”是心思细腻吗？
至少“另一个自己”没有挑衅到前辈头上。还算是不错吧？
眼看着五色同学一头雾水，脸上写着“这是在挑衅我吗？但是他这么做的没有原因吧？”，似乎弄不明白状况。
他还听见旁边的前辈们担忧地窃窃私语：“……这两个后辈闹矛盾了吗？”
“另一个自己”大概也明显感觉到其他人的反应和预期大不相同。之后的训练中，对方默默撤回了一步尝试，行事谨慎了许多。
中场休息时，他与“另一个自己”面面相觑，为刚才那失败的尝试而沉默无言。
“另一个自己”终于开口时，默默陈述道：“仅仅模仿……看来不太行。”
此时“另一个自己”表情中已经没有了刚才面对众人古怪反应时候的那种困惑。看来是经过一番沉痛的思考，自己想通了其中关窍。
“哈哈，看来是不太行啊，”他干巴巴地说，“除了表情和语气，语境也很重要。”
嗯，虽然理解和实际应用时机有亿点不太对头，但对方也尽力去做了，值得鼓励。而且反思时也能迅速琢磨到点子上，能够吸收失败的经验。挺厉害的。
讨论片刻之后，“另一个自己”又重振旗鼓。决定在之后的训练中，先仔细观察完时机之类的细节再去模仿。
他对“另一个自己”的决心叹为观止，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执着于此事，但这么百折不挠也挺厉害的。
接下来的训练和练习赛中，“另一个自己”蛰伏下来，虚心观察学习着几个“社交模板”的举动。没有再闹出什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大概是因为高一新生刚刚入队，教练有意去安排老队员和新人打配合，磨合出默契。
于是在训练、和练习赛中，用来观察学习的“社交模板”的数量变多了。除了之前接触比较多的几个同年级的队友，还有许多前辈队员。
不过让老队员和新人磨合，就容易面临一些困难，比如配合得奇奇怪怪。
在拦网练习的时候，可能会撞到一起，在接球练习的时候也是。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教练的痛骂，像阴沉的狂风骤雨。
“——呜哇，好恐怖。”
他悄悄感叹道。“另一个自己”虽然嘴上没说，但看起来也赞同。
不过，老队员和新人们的默契程度也明显渐渐上升。虽说是魔鬼训练，但确实成果斐然。
很快，结束了训练，又开始练习赛。这次依然是3对3。
唔，毕竟对面老队员更多，技术更娴熟，“另一个自己”这边落入下风也是难免的。
不过，比赛双方也有共同的缺点，新人和老队员配合得不够默契。在这方面，双方半斤八两。毕竟是第一次开始练习配合，在练习赛中，这种训练成果还是有些不够看。
比赛很快以落败告终。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另一个自己”似乎情绪有些不对。只见对方盯着记分牌，动作僵住了，眼神失焦，神色茫然。
不过，这种细微的异常只维持了片刻。“另一个自己”很快就回过神来。撇了撇嘴，表情瞬间变臭，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看起来有些沮丧。
他犹豫地开口：“喂，你没事吧？”
“——哼，没事。”
“另一个自己”嘴上这么说着，气势很快振奋起来。气势汹汹、昂首阔步地去加练了。
之后加练的时候，也是苦大仇深的表情。每一球砸在墙上都气势汹汹。
他在此期间在旁边看着，没有打扰。
等到击球声停下，“另一个自己”浑身是汗，似乎从情绪里回过神，去拿擦汗巾。
这时候，他琢磨着这个时机似乎比较合适，犹豫地开口问道：
“咦……你真的没事吗？”
“另一个自己”沉默很久，不知道思索了些什么，再次开口时竟是坦白的语气：
“初中的时候，和队友、教练撕破脸那次练习赛也是这个比分……太逊了。我不想再像之前那样。”
那副坦白的语气让他稍微有些惊讶。对方明明性格内敛，不知为何竟然选择坦白。
一时间，他脑海中诸多思绪打转，口头上也不忘记附和着：
“所以说，突然想要学习社交也是因为这个？——哎呀，真的啊。唔，这不是很棒吗？挺好的嘛。”
对方听着，突然呆愣住，时间如此之久，让他茫然之间反复回想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合适的话。
半晌，“另一个自己”才开口道：
“喂……你们说的话一模一样。你和爷爷真的没有交集？啧，真不像。”
对方的语气中，竟然带上一些亲近。
他记得对方说过小时候由爷爷带大，而且对爷爷很亲近。
也许是平行时空的差异，在他的记忆里，爷爷只是一个模糊的名字，只有小时候新年时似乎见过。并不如“另一个自己”的经历中那样亲近，甚至几乎没有印象。毕竟爷爷去世得很早。
说起来，小时候似乎也听到哪个长辈说过“千隼这孩子和他爷爷真像”之类的话，而且从表情、语气来看，是赞叹之类的话。但一直没能弄清楚这是在夸哪一点。
而现在，“另一个自己”竟然说了一样的话。
“哇，真的很像吗？哪里像？是帅气，还是开朗？还是善解人意？”
难得有机会找到人问，他细数自认为的优点，试图弄明白这句夸赞到底是什么意思，顺便让“另一个自己”夸得具体一些。
毕竟“另一个自己”提及爷爷时，十分爱戴、怀念，口中描绘出富有人格魅力的人物形象。所以他思考的时候，当然也往这些方向去猜测啦。
“刚才看错了。只是口头禅有些像而已，仅此而已！”
可惜，“另一个自己”竟然翻脸无情，改口收回之前的夸赞，一口咬定“先前看错了”。
他拐弯抹角追问关于“平行世界的爷爷的性格细节”，“另一个自己”也不肯说。仅仅拿他早就知道的内容搪塞他，战术性“顾左右而言他”。
比如，平行世界的爷爷很擅长打排球，打得很厉害；平行世界的爷爷陪伴“另一个自己”长大，教导“另一个自己”打排球之类的事情。
“除此之外？啧，还有什么‘除此之外’？”
对方坚持不肯多说，不愿意多夸他一句。他只好遗憾地放弃。
不过，他注意到对方眼中的闪闪发亮，尤其是在谈及“幼时爷爷陪着练习排球”时。
明明刚才还有些沮丧，但现在已经坚定起来。真让人惊叹。
之后的加练中，也很快重振旗鼓。没了他在旁边打扰，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击球训练中。
这就是有理想和亲情支持的感觉吗？虽然他也经常把“排球”“亲人”“朋友”挂在嘴边，但他可做不到这样。
眼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事。
不过他这样的情况也是没有办法吧。毕竟受伤之后要修养几个月，只是时间不赶巧，所以才要退队。高三之前退队，也是早就答应的父母的事情。
……噫，再这么想下去，就要变成沮丧的话题了。他赶紧止住回忆，把思绪挪到开心的事情上去。
说起来，发小们之前嚷嚷着要聚餐来着，庆祝他伤愈出院。时间似乎就定在明天晚上。
但是他来到奇异的平行世界之后，咳，不小心忘记了这件事。
因为新奇的事情太多，而且一切都如此真实，比梦境有趣多了，导致他不小心玩得开心过头了。
而且这个异世界从未显露出暗藏的危险，至少他没注意到潜在危险，致使他渐渐彻底放心下来。
——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坏处，让他有些心虚。
如果一直回不去的话，那他在原本世界的身体会怎样？会一睡不醒吗？还是会凭空失踪？不论是哪种似乎都不太妙。
于是，后面和“另一个自己”做实验的时候，他格外地积极投入。试图表现出自己确实在努力地寻找解决方案，让自己忘掉之前的心虚。
他们除了按照先前计划的那样，研究“情绪是否会导致交换”之外，还研究了一些别的，比如幽灵的活动范围。不过时间有限，重点还是前者。
他们选了那些容易实现的情绪来测试，比如愤怒、焦虑。可惜无事发生，一无所获。
准确说，只是没有如同希望的那样，复现出“交换”的场景而已。但是在研究途中，他们意外发现了奇妙的现象。
只有他这个幽灵能看见的、飘在半空中的细线，会随着“另一个自己”的剧烈情绪变化而发光、震颤。
虽说只是呼吸般微弱的金色光晕，以及微风吹动似的抖动，但也足够显眼。
“……总之，我看到的就是这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嘟囔着。
“我又怎么知道？”
“另一个自己”言简意赅地回呛。对方刚才把最糟糕的事情都回想了个遍，才勉强挤出“情绪变化”。现在情绪相当差劲。
“好吧，好吧，——不过这似乎是个有用的线索呢。不知道会有什么作用呢？”
他和“另一个自己”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发光物研究，准确地说，只有他一人能够看见，所以是只有他一人盯着研究，试图把这个发光物盯出一朵花来。
因此，他得以注意到，那根线毫无预兆地开始发光，从根部开始晕染上灿烂的金色光辉。
那种感觉和之前几次发光完全不同，相当急促、突兀。他感知到“与某个存在连接上”的奇妙感觉，而且产生“自己即将回归”的奇妙预感。
还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就陷入突如其来的困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