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缝》南木在南

8、第 8 章

　　“我们什么才能出去？”
　　“谁敢试，刚刚你们都看到了，出去就没了。”
　　钉子男的尸体还倒在地上，就像一个被掏空的玩偶，就剩下一张软趴趴的人皮。
　　吴川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一半，那个人说过，他的技能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吴川无意识坐在地上，裤腿的血迹真真切切地提醒着他受伤的痛苦：“他们会回来的，一定要回来。”
　　“叮咚--”
　　正午十二点，展览馆的钟声响起，从天花板垂到地上分隔大堂的羽毛吊灯的装饰伴随着钟声一起晃动。
　　十二点的最后一秒，宋乔凝的理智被活生生撕碎。
　　最后一下钟声，用作装饰的羽毛从上面簌簌落下，漫天白色，给地面铺上一层毛毯。
　　羽毛漫天，安安瘦小的身体就像天使降临人间缓缓下降，在无限接近地面的瞬间极速落下，银铃破碎发出脆响，蛛网状的裂缝出现在她背后，羽毛轻柔地落在她满身伤口上，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她周岁的时候拍的写真。
　　“啊啊啊！”宋乔凝跪在地上，她的辉煌人生在今天之前达到最高点，剩下的，在片刻之间变成废墟。
　　安安坠落在每一个人摇摇欲坠的神经上：“他们可能都跑了！”
　　“那你出去啊！你敢吗？没有他们的技能你早就死了！都是你们，收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女人又长又尖的指甲指着说话男人的面门，她早就提醒过他们少碰这种东西，她一直心存敬畏：“都是你们害的！”
　　“你们不要吵了，晏钊他们肯定能把我们安全带出去的。”徐凯明挡在两人中间摇手，他不敢看两个人的眼睛，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一点信服力。
　　“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他一个杀人犯。”人群中一个老者说道，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大半。
　　年纪大一点的是因为他集团长老的身份，年纪小一点的是因为他说的话。
　　徐凯明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魏征蜀看着徐开明意料之中的反应，嘴角枯树皮一样的皱纹逐渐扭曲。

　　楼上，寇雨生和张玄清被逼到墙角，在防护罩里看着一个又一个鬼怪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有一次，一个骷髅的肋骨就滚到张玄清脚边，在它距离防护罩半指的时候肋骨滚了一下滚出防护罩。
　　他们一眨眼的功夫老大和晏总就不见了，周围的鬼怪还越来越骚动，就跟中元节的百鬼夜行一样。
　　“有人要出护罩。”
　　寇雨生的脸又白了几分。
　　张玄清看了一眼弹匣，还剩一颗，她把枪放回后腰，从大腿上的绑带里拔出匕首横在身前：“你下去拦住他们。”
　　张玄清另一只手召出三清铃，这一次，铃声比往常都响，甚至传到了楼下陷入死寂的人群耳朵里。
　　三清铃伴生能力二阶技能，神鬼清，无视一切压制对手百分之五十的能力，但是对使用者消耗巨大。
　　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张牙舞爪的群鬼出现刹那凝滞，张玄清手起刀落砍掉几个鬼的手和脑袋，给寇雨生开出一条可以到栏杆边上的路。
　　“走！”张玄清喝道。
　　寇雨生看了一眼张玄清，握住栏杆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身后的群鬼再次嚎叫，骨肉被砍断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寇雨生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叫电车问题的测试，有一辆失控的电车，前面的轨道是条岔路口，一边绑着五个普通人，一边是一个很有建树的科学家，你会怎么做。
　　或许仅仅只有瞬息，寇雨生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去夏北分部报道那天就被张玄清塞了一盒冰激凌，说她特别高兴部里来了新人，那天下班部长就带着他们去美食街吃烧烤......
　　“寇雨生！”

　　“砰！”
　　一声突兀的枪声响起，一个男人的皮鞋就在防护罩边缘，旁边就是刚刚那声枪响的留下的弹孔。
　　“都别动！”元离把空枪还给张玄清，那颗子弹，起码这次任务不会用上了。
　　张玄清镇压过他们的能力一次，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残兵败将。
　　十分钟后，几人收拾好最后一只鬼怪来到楼下。元离留下的弹孔在高级瓷砖上格外明显，就像经过那个点拉起了一条无形的警戒线把他们拦在后面。
　　“已经解决了，各位想去医院的就去医院，想联系记者的就去联系记者。”元离叉腰说道。
　　那些人看看元离，又看看地上那个黑色的洞，嘟嘟囔囔地离开。
　　徐凯明走出去几米又重新折返回来：“哥，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刚刚才并肩作战过，晏钊还做不出转身就光明正大有事情瞒着他们这种事情：“那个魏征蜀说了你一些不好的事情。”
　　晏钊头发有点乱，他随手给自己绑了马尾闻言淡淡地笑了一下，光看表情还是那副衣冠禽兽的样子：“谢谢提醒，不用放在心上。”
　　“嗯！”徐凯明嘴角上扬，重重点头，元离都怕那根豆芽菜把自己脖子弄折了。
　　救护车来得很快，虽然离两个小时还有一点时间，但是吴川躺在担架上的时候他感觉那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临走的时候对着包育多看了几眼，最后一边催急救人员一边看时间。
　　宋乔凝被宋乔霖扶着跪坐在安安尸体边，她现在还不敢去拨开那些羽毛。
　　“姐姐。”宋乔霖尽量放低声音叫了一声，宽松简单的衬衫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看上去又软又乖。
　　宋乔凝注意到旁边的人，下一刻，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宋乔霖脸上，白皙的皮肤瞬间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
　　宋乔霖肩膀缩起低下头，长发遮住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宋小姐！”元离出声：“您女儿的尸体我们要带回去处理一下，结束后您再来接她。”
　　宋乔凝抬头，她的眼妆有点晕开，但是这么多年在公司里磨练出来的气场让她现在即使是现在也没有在气势上减少分毫。
　　“我还能信任你们吗？”
　　“这是规章制度，请你理解。”元离冷硬道，他理解宋乔凝的心情，但是尸体必须带回，如果有鬼魂趁虚而入抢夺死者身体的话会很麻烦。
　　宋乔霖悄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宋乔凝，又马上垂下。
　　僵持良久，宋乔凝才重新开口：“你们尽快。”这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刚刚那股劲一下子散了，被宋乔霖扶着离开展览馆。
　　“老大，总部的人马上就到了。”张玄清挂断电话靠在墙边休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安安身边碎掉的银铃。
　　方回能同意元离就带着这么两个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总部也在夏北市，他们出外勤碰到什么问题总部能马上派人支援，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求援过了。
　　“死亡是不能逆转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挽救更多人。”元离在寇雨生和张玄清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说给他们谁听，又或者是说给他自己听。
　　“抱歉，打断一下你们的感慨。”晏钊踩着羽毛缓步走来：“你们不觉得尸体少了什么吗？”
　　“嗯？”元离走到尸体旁边蹲下，伸手把羽毛拨开，露出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的腿呢？”寇雨生忍不住发出疑问。
　　他看到的安安被羽毛遮了大半身体，谁能想到……她还这么小。
　　“诶。”
　　晏钊回头：“元部长，我以为你已经从类人猿往人类的方向进化了。”
　　“啧，”元离不去和晏钊多争，他不喜欢逞口舌之快，是的，不喜欢：“这些展出的东西也要一起交给GAO，确认彻底没问题之后再还给你们。”
　　“嗯，配合。”
　　GAO的人来得很快，那些藏品被盖上白布放进箱子里，早上还辉煌高档的展览馆现在空无一人。
　　张玄清回头看了一眼，深灰色的墙壁让它看上去就像一个衣冠冢。

　　茶水间的烧水壶响了第四声，一条结实的胳膊才把它的插座拔了。
　　“老大，小寇能行吗？”
　　今天是这批实习生考核的日子，张玄清和元离加了四天班把丢失的资料录入完成才能赶过来接寇雨生考试。
　　元离靠在椅背上，突然有一种去接自家孩子高考的感觉：“尽力就好。你对他没信心吗？”
　　张玄清一下一下吹着热水，镜片被水汽熏成白色。
　　“你还在想展览馆的事情.”元离这句话不是问句：“GAO是要保护普通人的安全，但如果换作是你，你能丢下寇雨生吗？”
　　“如果你们那个时候没及时回来呢？”张玄清不答反问。
　　“那就随他们去，你们劝过了，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晏钊两块方糖加到张玄清茶杯里：“喝点甜的。”
　　“你怎么在这？”
　　元离非常自然地在他们桌子旁边坐下：“你们负责的人说少了一个藏品，让我过来核对一下。”
　　“你们公司是没人了吗？这种事情你亲自出马.丢了哪个？”玩笑点到为止，如果是被亡灵书一起拉到无间地狱那最好，如果丢了，让晏钊赔点钱也没事，就怕是那上面也附了什么鬼魂。
　　晏钊靠在椅背上，两只手微微合拢放在两腿中间：“和你们这些拿死工资的说不通，我有一支专业团队，就算我什么都不管，公司也能照常运行。”
　　茶水间里其它等人的成员闻言都用余光看了瞟了一眼这个大放厥词的二世祖。
　　晏钊不管那些目光，继续道：“那幅农神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