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之花》天生不丽质

16、第十六章 我是爸爸啊

　　2007年9月，林竹青在中秋节之前请了一个礼拜的年假。她从同仁堂药店里买了灵芝孢子粉、冬虫夏草，踏上了去往石家庄的火车。
　　在出站口的通道上，她远远地就看到了肖华生。
　　才三个多月的时间，她的小叔哥已经判若两人，曾经那个看起来洒脱不羁、悠然松弛、有着大男孩儿一样笑容的男人，现在眼神里满是忧郁，脸庞清瘦了许多，下颚线更加清晰，黑眼圈也加重了许多。
　　两个人默默地拥抱在一起。
　　林竹青问：“怎么样，从美国带来的药，有效果吗？”
　　那是崔大夫推荐的、林竹青让何姐帮着从美国朋友那儿买来的药，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肖华生摇摇头：“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癌细胞转移到全身了，我妈现在已经开始浑身疼痛。”
　　林竹青心疼地摸摸他的脸：“打起精神来，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好好过一个中秋节，我来张罗，你把妹妹一家都叫来，把妈妈接回家来。”
　　肖华生点点头。
　　林竹青拉着他的手：“走，先去医院。”

　　刘敏闭着眼睛靠在病床上，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不断喘着粗气。趁着儿子不在，她可以稍微释放一下。
　　儿子在的时候，她都尽可能地忍着，怕儿子看出她浑身疼痛。

　　“妈，你看谁来了？”
　　刘敏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她向林竹青伸出手：“小林？你就是小林吧？”
　　林竹青赶紧上前伸手握住了那双干柴一样枯瘦的手：“阿姨，是我。”
　　其实只有68岁，但刘敏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满脸都是皱纹，看起来好像快80岁的样子。她上下打量着眼前时尚、俊秀的女人，忍不住说道：“小林啊，阿姨对不起你，咱们娘儿俩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医院里。”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早就该来看您，实在是北京那边两家公司要忙，一直没脱开身。”
　　刘敏欣慰地看看林竹青，又看看自己的儿子：“哎呀，这闺女咋这么懂事呢，长得又这么好看，我们家华生真有福气啊！”
　　肖华生接过话：“嚯，真不容易，终于有女孩儿配过您儿子了嘿！”
　　他看着林竹青：“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我妈觉得就没有哪个女孩能配上她儿子！”
　　刘敏尴尬地看着儿子：“你这孩子，咋啥话都往外说呢！”
　　肖华生和林竹青一起“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刘敏对林竹青说：“小林，以前确实是那样的，我觉得我大儿子太优秀了，谁都配不上他，所以他的第一段婚姻我也起了不好的作用，后来我前儿媳带着我孙女嫁给别人了，基本上跟我们家断了联系，主要是恨我吧。小林，你真的不一样，你还没结过婚呢是吧？这次是我觉得你太委屈了。”
　　林竹青把手伸给肖华生看着他说：“阿姨，我不委屈，华生他真的很优秀，对我也很好。”
　　刘敏欣慰地笑着，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阿姨看出来了，你们俩互相欣赏、感情很好，所以希望你们俩能赶紧结婚，你也不小了，抓紧时间造个娃出来。”
　　“不着急，等您的病好了再说。”
　　刘敏的嘴角动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从医院里出来，林竹青问肖华生：“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前妻和你女儿，今天你妈妈说是她造成你们离婚的，是怎么回事？”
　　“我妈说的也不完全对，她确实不太喜欢我前妻，可我们离婚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主要是我们两地分居，两个人越来越生疏。当初我们俩是在我同学的婚礼上认识的，我是伴郎，她是伴娘。我高中的男同学结婚经常让我当伴郎，那一次大家都跟我开玩笑，说不能再让我当下去了，不然我就结不成婚了。一伙人开我玩笑的时候，发现她一直低着头站在我旁边，明显对我有好感，就有人开始撮合我俩，我那个时候快三十了，突然就特想有个自己的家，所以很快就和她走到一起。结婚以后才发现，其实我们彼此并不是很了解，而且我太顾着我弟弟妹妹了，她也很不满。总之，好多原因堆积到一起，她就提出离婚了。那个时候孩子还小，又是女孩，就判给她了。后来她嫁给了一个经济条件很好的男人，把我女儿的姓都给改成人家的了，基本上让女儿断绝一切跟我的联系，孩子我也很难见上一面了。”肖华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过两天中秋节了，跟你前妻商量一下，老太太现在情况特殊，能不能把你女儿接过来一家人团圆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肖华生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今天，是她十周岁的生日。”
　　“啊？那你现在就给你前妻打电话，我们能不能今天放学去学校接你女儿？晚上给孩子过个生日？然后再跟你前妻说中秋节的事儿。”
　　肖华生把电话打过去，跟他前妻在电话里沟通了很长时间，才获得了批准。他兴奋地跟林竹青一起去商场买了一个芭比娃娃、一套衣服，然后到学校门口等候着。

　　到了放学的时候，眼见着女儿夹在人群中从学校大门里走出来，肖华生赶紧跑过去喊着：“小雪！小雪！”
　　名叫小雪的小女孩抬起头冷漠地扫了眼前的男人一眼，继续往前走。
　　肖华生伸手拉住她：“小雪，我是爸爸呀！看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芭比娃娃！”
　　小女孩皱着眉头不屑地瞟了一眼肖华生手里的娃娃，咬牙甩开他的手，朝前面停着的一辆奥迪车跑去，一边喊着：“爸爸！爸爸！”
　　肖华生顺着孩子跑过去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巴布瑞风衣的男士正抱着胳膊站在奥迪车前，看到小雪他露出了笑脸，拉开车门让孩子上了车，然后关上门。
　　男人抬起头朝肖华生看看，喊了一句：“你是肖先生吧。”
　　肖华生向他走过去。
　　男人的一根眉毛挑起来，薄薄的嘴唇启动着：“是这样，刚才小雪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想给孩子过个生日，可是我已经在巴黎世家订了位置，还订了那儿的白雪公主蛋糕，我看不如这样，你上车跟我们一起过去，今天晚上就跟我们一家四口一起给孩子过生日，怎么样？”
　　肖华生的内心有一万种声音在呐喊，咆哮的，屈辱的，不甘的，慰问对方祖宗十八代的，但他的脸上只有平静的微笑。他摇摇头说：“我就不去了，祝你们一家四口玩儿得开心。”
　　男人淡然地表达了遗憾，转身拉开车门，听到身后肖华生的声音：“这个娃娃和这套衣服麻烦你给小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