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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秘密 ...

  •   粗暴地扯开黑氅,灵渊大步走到书斋,将一道暗门用力推开。
      宴会还未到尾声,他便破天荒地撇下随从,独自绕远路匆匆回到了将军府。
      暗室内幽光浮动,一面巨大的珊瑚镜里,沉睡着一个脸戴覆面的白发男子,覆面之下,薄唇紧抿,修长而布满伤痕的手臂交叠于胸前,苍白的长发与飘逸似缎的鳍在水中无声晃动,如同诡谲典雅却内心腐朽的幽灵,美丽,亦危机四伏。
      “寒骨大人!”
      灵渊语气焦躁地唤道。
      镜子的另一端,白发男子似乎幽幽醒转,于覆面后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灵渊?”他低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悦。
      听到对方回应,灵渊先是一喜,旋即便神情慌乱起来:“寒骨大人说的没错,祝使那派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可是我不明白,究竟……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迄今为止,每一步计划都完成得顺利稳妥,难道……是龙鱼?不,不可能……”他的神色一时陷入恍惚,“龙鱼我已经依您吩咐,差侍从用毒刃刺伤,整个过程没有半点差池,到底错在了哪里?我发现我那些参与此事的侍从全都不见了踪影,定是他们从中搞鬼,他们抓了我的人,动用私刑从中套话,搞不好还会屈打成招。是的!他们甚至找了一个和我兄长一模一样的人。”
      灵渊忽然笑了一声,神经兮兮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语气紊乱道:“今天的宴会,那些老朽木故意拿法典说事,素裳也是,她倒是忘了自己原先承诺过什么。太可笑了,我花了那么多功夫,那么些钱,就为了讨好那些酒囊饭袋,他们倒好,竟敢拿我当众戏弄,一群该死的混账!”他一拳锤在墙上,断断续续道:“好好好,我明白了,这是一盘明棋,他们准备拥立一个傀儡新君,拥立一个和南枝一模一样的傀儡新君.......”

      南枝,又是南枝,所有人都看好他,连死都不安生。
      对,一定是这样,他们费尽心思找到和南枝容貌相似的替代品,因为这张脸和它背后的东西就是最强大的证明。
      脑子混乱得仿佛要炸开,灵渊浑身冷汗不止,手臂抖个不停。

      “我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他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低语道,“那就是南枝啊......”
      南枝他,活着回来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寒骨不胜其烦的声音在镜中响起。
      灵渊眉头一颤,似是仍陷在恍惚中。
      “你兄长不是被你亲手杀了么?今天究竟在犯什么蠢。”寒骨好似在强忍怒意,“谁做新的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得搞清楚了,我给你腮不是让你篡权夺位的,那块结界玉石还要多久才能破坏?”

      结界玉石......日光石......
      灵渊猛然回神。

      “恕在下失言!”他赶紧俯身行礼,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后怕。
      “不过多久便是蓝焰节,届时我会趁混乱将结界一举破坏。”毕恭毕敬地说完,他将头垂得更低。
      冷冷地哼了一声,寒骨的身影在镜中逐渐消失,如同迅速融于黑潭的浮冰。
      “记住,要想活命就听话。”
      最后一片白消融前,他冷漠又失望地丢下一句威胁。
      保持着俯首谢罪的姿势,灵渊的喉头艰难地咽了咽。

      身后,整个府邸阒寂无声。

      为了同寒骨交谈,他遣散了府中众人,就像自己曾是这座府邸的影子,现在,府中又多了一道更讳莫如深的暗影。
      等着吧,总有一天,影子也能搅动天下,这一天就快来了。
      站直脊梁,灵渊转身走出书斋,脸上的疯狂已经消失,像一阵飘忽不定的烟,转瞬无痕。
      他举步返回大厅,每一步都透着比先前更深的笃信,扔下的大氅还落在地上,极黑的颜色,像水域深处危机四伏的暗礁,随不同时段的光线,可变换不同深浅的色泽,由碧虚最顶尖的织匠所制,没有任何一件王族的绫绡可与之比拟。
      呵,王族又如何。
      俯身拾起氅衣,灵渊冷冷一笑。
      不出多日,举国上下便不会存在任何王族,倾天的水浪将冲刷净一切。
      将黑氅搭在肩上,他抬起头来,一瞬间,视线忽然定格在了门口。

      “你......你是何时出现的?”
      他满脸震惊地脱口道。

      门口冷风瑟瑟,僵立着一个圆脸稚气的男孩,怀中抱着熟悉的佩剑,看他目怔口呆的模样,大概是将之前的谈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喂,你来这里做什么,就你一个人吗?”灵渊冲上前,一把扣住男孩瘦小的肩膀。
      小男孩点点头,怔怔地望着灵渊,怯生生道:“将军的剑落在宴厅里了。”
      “你一路跟来的?”灵渊的表情开始失控。
      男孩又点了下头,似乎有些被他的模样震慑住。
      “那你为何不叫我!”
      “我......我喊了将军,但是将军走得飞快,没有听见。”男孩快被吓哭了。
      灵渊不敢相信地盯了他半晌。
      “你走吧,不早了。”他站起身来,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男孩抽泣了两声,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且慢。”
      脚步一停,男孩又红着眼眶转过头来。
      灵渊笑容亲切道:“把剑给我。”
      男孩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呈上佩剑。
      灵渊笑着将剑接过,依旧俯视着对方,黑色的身影如同拦住去路的大山,浮动着森冷的压迫感。
      无法名状的恐惧,在男孩圆睁的双眼里渐渐扩大。
      无边的黑暗,压倒般袭来。

      “你太莽撞了。”
      一回到先前的宅邸,融雪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害得我也没办法参加宴会,那厮定会借机打压素裳殿下。”她站在门口,转过身,郁闷地看向阿肆。
      “素裳殿下既是先王之女,又贵为守护结界的祝使,为何要忌惮灵渊。”阿肆不明就里地问。
      “没那么简单,灵渊手里握有兵权,仗着有战功,吸纳了不少追随者,为了爬到殿下头上,他可没少做结党营私的勾当。总而言之,那厮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她不甘心地说着,停了停,忽然神情复杂道:“如果你是南枝将军多好,要是南枝还活着,殿下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南枝......”
      阿肆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对了,这个给你。”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纤巧的细口瓶,透明的瓶身里,暗红粘稠的液体随烛光缓缓晃动,将凝未凝。“你不是要鬼鳢的血吗?”
      原来,趁着混乱,她竟偷偷靠近了囚禁鬼鳢的笼子。
      “得亏那东西睡得死,不然我也没辙。”
      她不悦地哼了一声,末了,又自顾道:“不过,那东西究竟要在碧虚留多久?灵渊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无暇留意融雪的自说自话,阿肆看着盛有血液的细口瓶,神色一振,接过瓶子,欣喜地道了声谢谢。
      见他疏离的墨瞳因笑容而浮现出几分暖意,融雪不由失神,只是一瞬,又移开了视线,掩去了随之而起的落寞。
      “对了,岑公子打算拿这血做什么?”她面露不解道。
      “我准备用它作‘咒引子’。”阿肆平静解释,举起瓶身,透过灯烛的光细细打量。
      碧虚没有夜晚,但是到了龙鱼休息的时辰,“天”边的光线也会昏暗不少,此时便需要点燃灯烛。
      不过,此处的灯烛不知由何物制成,燃烧起来的火苗并不算明亮,反而透着一股柔和而朦胧的光晕,好似一朵朵跳动的月光,与随处可见的水波相照,竟也相得益彰。
      如此想来,倘若月亮上也有水泽,有城池,那番景象,或许便是碧虚这样的吧。

      “‘咒引子’?”
      融雪好奇地凑近了一些。
      “嗯。我和同门的佩刀,是由师父的武器熔炼之后,再加以熟铁和碳钢锻造而成。每一把刀上都流淌着师父那把刀的‘血’,而师父的刀,弑妖无数,对妖血有极其敏锐的嗅觉。”
      “竟有这样的武器......”融雪看得专注,末了,喃喃问,“你说的‘妖’,是敌人的意思?”
      阿肆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有些意外。
      融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也是,此处的居民好像没有“妖怪”的概念。

      “妖怪......就是区别于人类的存在。”他发现这个问题一时很难描述清楚。
      “区别与人类的存在,”融雪眨巴了两下眼睛,“就像绫人吗?”
      “倒也不......绫人不一样。”他莫名感到有些困顿。
      一直以来都是借用弑妖刀感知妖气,偶尔也能凭靠直觉捕捉到妖力的浮动,如此区分,筛选,定位,似乎总是很容易。
      可究竟何为妖怪,是除却人类与神祇,存在于天地间的修炼之物,还是单纯指代为祸人间的邪祟之物?这个问题,自己好像从未细想过,老岑大概年轻时也没细想过,但他应该是想通了的,从他放走第一只迷路在人间的妖怪起。
      说起来,同样的事,他和阿陆也做过。

      附身在火神庙、身着嫁衣的亡灵女子,被恶念侵蚀的“山神”,执着想要复活故友、最终醒悟的一足蛇......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渐渐浮现而出。

      “它不是一个善恶的概念。”
      阿肆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眼中有犹豫,似乎也有困惑。
      融雪还是一副全然不懂的神情,目光在他的脸和细口瓶间来回。
      收起思绪,阿肆拔刀出鞘,将瓶中的鬼鳢血倾倒在漆黑的刀刃上,默念起咒文。
      血液落于刃,却没有半分停驻,立即逃也似的坠落向地面。融雪惊得睁大了眼睛,而就在血柱即将触及地板时,忽然调转了方向,径直冲上刀身,如锁链般凶猛攀缠起来,仿佛要将附着之物啃食殆尽。
      整把刀,连同阿肆持刀的手臂随之震了震,只见他原本沉着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又迅速凝神念动咒文,这一次,“锁链”在一阵挣扎后砰然散乱开去,化作一条笔直的血线,急急冲向了门外。

      “啊,它跑了!”
      融雪先一步追了出去。
      随后追去的阿肆,眺望着直飞不停的血线,遥遥地飞出了好远,竟直接消失在了水波荡漾的天际,一时也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意思?!”融雪呆呆地望着天空,满脸惊诧。
      “那个,岑公子,刚刚那条线为什么——”
      她飞快地回头,却见阿肆的神情与自己如出一辙。
      “我也不确定,或许,刀不在碧虚境内。”
      迟疑了一下,阿肆语气古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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