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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南诏篇】六郡叛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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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覃被囚禁于宗正寺高墙之内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更猛烈的浪潮便已拍岸而来。金殿弹劾的尘埃并未落定,而是化作了笼罩整个南诏的血色阴云。
贵夫人花素笺,昔日宫中地位尊崇的女人,被赐下白绫一条,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悄无声息地香消玉殒。
随之而来的,是褚王对花氏家族的清算旨意:男丁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朝,女眷全部充为奴婢,终身不得脱奴籍。
然而,盘踞江南数十年的花家,岂会坐以待毙?
战神花鸿儒的傲骨,不容折辱。流放的旨意还未出建康城,江南道的急报便如雪片般飞入宫中——花鸿儒及其子花柏舟,拒不受旨,联合其掌控下的江南道四城六郡,公然竖起反旗!
“花家起兵谋反”,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南诏朝堂之上。
花鸿儒是谁?是当年随先王征战、平定四海的悍将,是江南水道真正的无冕之王,用兵如神,在南诏军中威望极高。他这一反,等于是南诏的半壁江山瞬间易主,兵锋直指连接江北的淮南道和中都建康!
朝臣还曾埋怨褚王罚花家太狠,如今看来,远远不够!
朝堂上,死寂得可怕。
龙椅上的褚王,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面容是掩饰不住的震怒与疲惫。他的声音沙哑,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花贼作乱,国难当头!谁愿领兵出征,为寡人平叛?”
无人应答。
武将队列中,那些平日夸夸其谈的将领,此刻都深深埋下了头。与花鸿儒对阵?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年并肩作战的同僚,最清楚那位“战神”的可怕。文官们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被点了名去送死。
二公子褚尘?早在弟弟褚覃倒台、贵夫人被赐死之时,就已“称病”躲回了府邸,紧闭大门,唯恐被牵连。
五公子褚汶?这个终日流连花街柳巷、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此刻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打仗?躲得越快越好。
八公子褚良?从小体弱多病,连剑都拿不起来。
十三公子褚来?自从弟弟夭折,他母亲就不敢再让他参与任何朝政,把他养成了个只会读书的呆子。
偌大的金殿,竟无一人敢应声。一种亡国的悲凉气息,悄然弥漫。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列。依旧是那身素净的公子服饰,步伐稳定,声音清晰:
“父王,儿臣愿往。”
是褚筱。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这一次,眼神复杂无比。有惊愕,有怀疑,有嘲讽,也有一丝绝处逢生的期盼。是他扳倒了褚覃,引来了这场泼天大祸。如今,他又要亲自去收拾残局?他不就是和霍长今打了几架吗?还打输了,如何去对抗战神花鸿儒?
褚王凝视着这个儿子,目光深邃:“筱儿,你可知花鸿儒之能?”
“儿臣知晓。”褚筱回答,语气平静无波,“然国难当头,无人可用,儿臣身为褚氏子孙,义不容辞。纵使马革裹尸,亦不负褚姓。”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平淡的陈述,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褚王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准奏。传寡人旨意,封褚筱为平叛大将军,单佑、黎江为副将,节制淮南、江南两道兵马,即日点将出征!”
平叛大将军府邸,夜色深沉。
与前院的紧张调度、兵马粮草筹措的喧嚣不同,内室显得格外安静。烛火摇曳,映照着雾云烟略显苍白的脸。她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腹部高高隆起,行动有些不便,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褚筱褪下了白日里的朝服,换上了一身简便的深衣,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坐在榻边,轻轻握住雾云烟的手,那手有些凉。
“一定要去吗?”雾云烟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短暂的宁静。
她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她是他的谋士,是他最信任的头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花鸿儒的可怕,也比任何人都明白此去的凶险。
“非去不可。”褚筱的声音低沉,“花家是我扳倒的,这祸患,自我而起。如今朝中无人敢应,若我也不去,南诏危矣。届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雾云烟沉默着,另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茁壮成长,褚筱早已起好了名字,女孩叫月媃,男孩叫晏清。这是他们相爱十年的结晶,也是他们对未来平静生活的期盼。
“花鸿儒用兵,善用奇正,尤擅利用江南水网。其子花柏舟,年轻气盛,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或可成为突破口。”雾云烟缓缓开口,语气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分析,“关键在于淮南道。南江天堑,若能守住淮南防线,阻敌于江北之外,便可争取时间,分化瓦解江南各郡。花家虽势大,但四城六郡也非铁板一块,必有惧祸观望者。”
褚筱认真听着,眼神专注。这就是他的夫人,即使身怀六甲,身处忧虑,依然能为他剖析局势,指明方向。她不是简单地表达担忧,而是用她的智慧,为他增加胜算。
“周凛跟着你,我便也放心。”雾云烟看向站在门外阴影处那个如磐石般的身影,正是褚筱的心腹侍卫周凛,“军中之事,我无法亲至,一切小心。粮草补给是重中之重,万不可被敌人切断。”
“我明白。”褚筱点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目光缓缓移到她抚摸着的小腹上,温柔说道,“家里……就交给你了。我已安排妥当,若有变故,林安会护你先行离开建康。”
“我不会走。”雾云烟摇摇头,目光坚定,“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她顿了顿,声音微涩,“筱郎,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我和孩子,都在等你。”
褚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雾云烟的额头上,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呼吸。
千言万语,都融在这无言的依偎中。
他肩负的是家国重任,而内心深处最柔软的牵挂,便是眼前的妻儿。
“我答应你们,会早点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南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褚筱率军开赴淮南道前线,与花家叛军隔江对峙。战报时而传来,时好时坏。花鸿儒果然用兵老辣,几次试探性进攻都让朝廷军队损失不小。江南之地,物产丰饶,叛军补给充足,而朝廷军队没有充足的准备就奔赴战场,后勤压力巨大。
建康城内,人心惶惶。
流言四起,有说花鸿儒即将渡江的,有说江北某郡已暗中投诚的。褚王的身体似乎更差了,朝政愈发混乱。二公子褚尘依旧“病着”,五公子褚汶则变本加厉地醉生梦死,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即将到来的灾难。
四公子府内,雾云烟成了真正的定海神针。她虽足不出户,却通过可靠渠道密切关注着前线战局和朝中动向。她会在夜深人静时,对着地图沉思,将自己分析出的敌军可能动向、后勤薄弱环节,写成密信,由林安的心腹秘密送往前方。
她的信,往往能切中要害,给陷入僵局的褚筱带来新的思路。
怀孕后期的身体负担越来越重,腿脚浮肿,夜间难以安眠,但雾云烟从不在人前显露半分脆弱。她镇定地处理着府中事务,安抚着因战乱而惶惶不安的下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只有独自一人时,她才会抚摸着肚子,对着未出世的孩子低语:“你父亲是英雄,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战争持续了一年又六个月,时间不长却险些让南诏江山易主。
这期间,褚筱采纳了雾云烟的建议,稳扎稳打,利用政治分化手段,成功策反了叛军中的部分将领,逐渐扭转了局势。
最终,在南海郡大战中,朝廷军队击溃了花柏舟率领的主力,乘胜追击,一路打到建宁郡,与此同时越城将领受降,朝廷军三路汇合至桂阳郡,叛军再无退路,花鸿儒兵败自杀,花柏舟不知所踪。
波及半壁江山的“六郡叛变”,终于被平定。
当捷报传回建康,举城欢庆。
此时的褚筱,历经战火洗礼,面容黝黑,眼神更加锐利沉稳,身上那杀伐决断的威严再也不用掩藏了。
而当他回到府中,看到在门口迎接他的雾云烟时,所有的锋芒都在瞬间化作了绕指柔。
她站在阳光下,笑容温婉而疲惫,却带着无比的光亮,怀里抱着粉粉嫩嫩、咿呀学语的孩子——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宝宝,褚月媃。
“阿烟!我回来了!”
褚筱大步上前,紧紧将妻女拥入怀中。
他知道,这场胜利,不仅稳固了他在父王心中的地位,更重要的是,他守住了这个家。
江南的硝烟散尽,而属于他们的路,还很长。但此刻,拥抱着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