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之骸》特爱吃烧烤的鱼

22、奔涌之径

　　三分钟。
　　死亡的倒计时如同实质的绞索，套在每个人的脖颈上，随着身后迅速逼近的脚步声而收紧。
　　归档者一头扎进那条狭窄得几乎无法通行的管道缝隙，苏芮毫不犹豫地跟上，李维挤在最后。这里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两根巨大主管道挤压后形成的裂缝，边缘锋利冰冷的金属几乎刮擦着他们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吸入浓重的铁锈味和尘埃。
　　“快！再快！”苏芮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显得压抑而急促。
　　没有回头路，只能向前。归档者手中的光源在前方疯狂晃动，勾勒出这金属地狱的扭曲轮廓。身后，追兵的声音被管道壁放大、扭曲，变得如同来自四面八方，无法判断具体距离，但那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却无比清晰。
　　“左转！进入七号分流管道！快！”归档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他们猛地拐进一条直径稍小的管道内部。这里更加黑暗，脚下湿滑异常，倾斜的角度让人几乎无法站稳。
　　嗡——！！！
　　突然，一阵低沉却充满力量的嗡鸣声从管道深处传来，紧接着是逐渐增强的、水流奔涌的轰鸣！
　　“见鬼！是残余水压激活了应急冲洗程序！”归档者声音一变，“抓紧管壁内侧的凸起！快！”
　　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夹杂着陈年铁锈和未知杂物的浑浊水流，如同失控的巨龙，从管道深处咆哮着奔涌而来！瞬间就冲到了眼前！
　　冰冷刺骨的水流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三人吞没！李维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撞击在身上，脚下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被水流裹挟着，疯狂地向管道下方冲去！
　　“抓紧！”苏芮的尖叫声被水声淹没。
　　李维死命地挥舞着手臂，在水流中胡乱抓挠，指甲在粗糙的管壁上刮出血痕。终于，在又一阵剧烈的翻滚中，他的手指抠进了一个检修口的边缘！巨大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的手臂扯断！
　　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水流。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前方的归档者如同礁石般固定在一处结构节点上，一只手紧紧抓着几乎被冲走的苏芮的手腕。
　　水流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逐渐减弱，变成湍急的溪流，但依旧冰冷彻骨。
　　三人瘫在急流中，剧烈地喘息咳嗽，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狼狈不堪。
　　但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身后追兵的声音……消失了。要么是被水流阻挡甚至冲走，要么是暂时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咳咳……还……还活着吗？”苏芮抹着脸上的污水，声音发颤地问。
　　“坐标……方向没错。”归档者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快速确认着方位，尽管仪器似乎进了水，屏幕闪烁不定，“水流……反而把我们送近了一程。沿着这条管道继续向下，应该能抵达靠近核心区的旧检修竖井。”
　　短暂的喘息后，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再次起身，沿着依旧湍急冰冷的水流，踉跄着向下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水流冲击着双腿，低温迅速带走体温。
　　李维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但父亲留下的坐标和那句“选择在你”的话语，像一团微弱的火，在他几乎冻僵的胸腔里燃烧，支撑着他。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水流终于再次减弱，汇入下方一个更广阔的水池。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布满锈蚀扶梯的圆形竖井入口。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空气从下方涌上。
　　“就是这里了。”归档者看着竖井，“向下大约六十米，就是安全港所在的物理层。但这段竖井完全暴露，没有任何遮蔽。如果下面有守卫……”
　　话音未落！
　　咻！
　　一道精准的能量光束毫无征兆地从下方黑暗中射来，擦着归档者的头皮打在后面的管道上，爆起一团火花！
　　“发现目标！在竖井口！开火！”下方传来冰冷的命令声！
　　莫里斯的人！他们竟然预判了路线，或者说，安全港的入口本身就有重兵把守！
　　更多的能量光束如同疾风骤雨般从下方倾泻上来，压制得他们根本无法探头！
　　“该死！他们守住了唯一入口！”苏芮紧贴着井壁，能量光束打在边缘，溅射的碎石和热浪灼人。
　　进退维谷！上有不知是否解除的追兵，下有严阵以待的火力网！
　　李维背靠着冰冷的井壁，心脏因寒冷和恐惧几乎要停止跳动。希望就在下方六十米，却仿佛隔着天堑。
　　怎么办？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最终落在了脚下依旧缓缓流淌的、汇入竖井的污水水流上。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他脑中诞生。
　　“水流……”他猛地看向归档者和苏芮，声音因寒冷和激动而颤抖，“我们跟着水流下去！”
　　苏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一变：“你疯了！下面是瀑布！而且他们就在下面守着！”
　　“这是唯一的机会！”李维急促地反驳，“水流声音能掩盖落水声！黑暗能提供掩护！他们绝对想不到有人敢从瀑布跳下去！”
　　归档者快速计算着：“理论可行。水流流量和落差计算，生存概率31.6%。但被下方守卫发现的概率，接近100%。除非……”
　　“除非有什么能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力！”苏芮接口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看向归档者，“你还有那些‘小玩具’吗？能制造最大动静的那种！”
　　归档者沉默了一秒，从防水工具包里掏出最后一个、也是体积最大的一个装置——一个多频段能量干扰和声光震撼组合装置。
　　“这是最后一个。威力足够制造三十秒的强烈干扰和混乱。但之后，我们将没有任何后备手段。”
　　“三十秒……够了！”李维咬牙道，“就赌这三十秒！”
　　计划疯狂而冒险，但已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我数到三！”归档者将装置激活，设定好引爆程序，“装置会扔向竖井另一侧。爆炸响起，立刻跳！”
　　三人深吸一口气，挪到水流汇入竖井的边缘。下方敌人的火力依旧间歇性地扫射上来，封锁着出口。
　　“一！”
　　脚下冰冷的水流奔涌着坠入黑暗，发出轰鸣。
　　“二！”
　　李维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三！”
　　归档者用尽全力，将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装置抛向竖井对面远离水流的方向！
　　下一秒——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剧烈的轰鸣在竖井中炸响！伴随着刺眼欲盲的强光和足以让人瞬间失聪的噪音，以及狂暴的能量干扰波！
　　下方的火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怒交加的惨叫和混乱！
　　“就是现在！跳！”归档者大吼！
　　没有一丝犹豫！
　　三人同时纵身，跃入那冰冷、黑暗、奔涌向下的瀑布之中！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李维！冰冷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身体，耳边是巨大的水声和爆炸的回响！黑暗和眩晕吞噬了一切！
　　他不知道下落了多久。
　　砰！
　　巨大的冲击力从身下传来，冰冷的液体瞬间再次淹没了他！他沉入了竖井底部的蓄水池！
　　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挣扎向上浮起。头露出水面的瞬间，他剧烈地咳嗽着，疯狂地喘息。
　　眼前一片混乱。爆炸造成的强光已经熄灭，但留下的能量干扰依旧让周围的灯光疯狂闪烁，警报声凄厉地响着。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被震晕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守卫。
　　“这边！”苏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已经爬上了水池边缘，正用能量刀解决一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守卫。
　　归档者也浮出水面，快速向岸边游去。
　　李维奋力游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上岸。冰冷的海水从他身上流下，在金属地板上汇成水洼。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分不清是寒冷还是后怕。
　　他们成功了！利用这疯狂的三十秒，他们突破了最后的防线！
　　归档者指向不远处一扇毫不起眼、甚至看起来像是废弃管道口的圆形气密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古老的、需要物理密钥的锁孔。
　　“安全港！就在那后面！”
　　希望之门，就在眼前！
　　但就在这时，身后水池中，更多未被爆炸完全波及的守卫恢复了过来，能量武器的瞄准红点再次锁定了他们！
　　而前方，那扇门还紧闭着！
　　他们落在了门口，却依旧暴露在枪口之下！
　　“开门！”苏芮对着归档者吼道，同时转身举刀，准备迎接最后的火力倾泻！
　　李维也扑到门前，徒劳地寻找着开关。
　　归档者迅速将之前李维获得的、父亲留下的那个复杂物理密钥输入门上的古老锁孔。
　　齿轮转动声缓缓响起，气密门发出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摩擦声，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一侧滑开……
　　门开启的速度，远远慢于身后敌人抬起武器瞄准的速度！
　　最后的几秒钟！
　　生死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