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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滑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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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尧芄揉着鼻子睁开眼,愣愣地眨了眨眼:“咦?我怎么没死成?”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黑色茅草中。放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景象,远方隐约可见城墙轮廓,此处似是郊外荒地,除却杂草空无一物。
他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这里就是魔域?看着和人间也没差多少,就是这眼睛好像不太好使,全是黑的——倒省了一窍功夫。”
说着便撕下衣摆布料系在眼前。既然肉眼无法视物,那便用灵目。灵目乃仙门独有的内修法门,旨在让弟子在外五窍受限时能以心法催动灵窍。寻常弟子最多修得灵耳灵鼻,灵目已是极难,而灵心更是千百年来唯有一人修成——据说那位天才刚修成便被上尊接引至瀛洲去了。
尧芄能修成灵目,自是有一番机缘。
转用灵目后,视野顿时清晰不少。虽仍是黑压压一片,但至少能辨清景物。但见土楼飞檐错落有致,竟是个小镇格局,旁侧还有一道暗河,连河水都是墨一般的黑。
“该不会连吃喝用度全是黑的吧?”尧芄忍不住嘀咕,“这魔域难不成是个煤炭城?”
他起身活动手脚,自我安慰道:“四肢健全,还好还好。虽然不小心掉进魔域,但这副皮囊总算没丢。唔,小伤口多了些,想来莫问堂堂魔族少主,应当不会计较这个。”
双手结印,气沉丹田。仔细感知四周气机后,发现此地虽灵气稀薄却仍有流动痕迹,那点忧愁顿时抛到九霄云外:“接下来只想办法出去便是。”
“出去?哈哈哈哈哈——”一个粗犷声音突然响起,“大家快来看,这儿有个傻子!”
尧芄猛地后退几步,惊觉声音竟是从地下传来。他顿时傻眼:这土还能成精?
“咦?来新人了?”稍显年轻的男声随即应和。
“魔域百年不见外客了,快让奴家瞧瞧生得什么模样。”这回是个女子声音,语调娇媚绵软,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走开走开!这是我先看上的!”又一个英气女声响起。
尧芄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些无形精怪心存畏惧。他连退数步,警惕地环视四周:“你们……你们究竟是……我、我长得可丑了,连隔壁阿牛姐都看不上!”
只听“噗”的一声,黑土中竟钻出一位玄衣墨绿纱裙的美貌女子,惨白长腿在纱衣下若隐若现。海藻般的黑发半掩玉容,细眉如月,媚眼如丝。她袅袅娜娜地走近,将尧芄上下打量个遍,咂舌道:“生得俊俏非凡,丰神俊朗,就是嫩了些。你多大?”
尧芄稍定心神——既有人形那便好办。见女子媚眼如丝地打量自己,他眨眨眼道:“约莫十六七八九吧。”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问起他年岁。跟在青君身边三年,从未有人在意这个。幼时记忆一片空白,自记事起便是十来岁模样。
美貌女子挑高眉毛,嫩红舌尖轻扫唇瓣:“当真这么大?深藏不露啊。”说着弯起红唇,目光往尧芄下身溜了几个来回。
尧芄只觉下盘一凉,慌忙后退:“不是……你们魔族都这般不讲礼数的吗?”
这时一个瘦小女子突然窜出,相貌秀丽却生着一张奇大的嘴,像是被人硬生生缝上去般诡异。她一把推开美貌女子,嚷嚷道:“都做魔了还讲究人的俗礼做什么?别理这□□!小子,你是新来的魔吧?”
尧芄正要答话,却听“噗噗”声接连响起。
无数魔物从土中钻出,顷刻间将尧芄围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难不成是刚入魔的?”
“他堕入魔域竟未受怨火灼烧,唯有纯魔之血才有这等特权。”
“好家伙,莫非又是个狠角色?”
人群中一个矮子突然尖叫:“你竟有纯魔之血!天爷,这是掉下个金饽饽啊!”
一语惊醒众魔。原本看似和谐的魔群顿时面露狰狞。尧芄心道不好,转身拔腿就跑。
“不是吧不是吧!莫问你不是魔族少主吗?怎么每次见的魔族都这般嗜血啊!”
众魔见猎物逃窜,顿时来了兴致,张牙舞爪地紧追不舍。
灰暗荒野之上,但见一个黑影在前夺命狂奔,一群黑影在后穷追不舍。
他逃,他们追,他插翅难飞。
狂奔数十里后,忽见前方有座矮山,山底有个洞穴。尧芄想也不想便钻了进去。神奇的是众魔竟真的停在洞外,纷纷嚷道:
“别跑呀,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就是就是,顶多啃你半只手半只脚嘛。”
尧芄喘着粗气道:“既、既然都是同族,何必自相残杀?团结一心方能出去啊。”
那美貌女子嗔道:“小郎君莫非摔坏了脑子?若能出去,我们何苦在此困守百年?”
尧芄脱口而出:“可你们百年不也没死吗?”
洞外突然鸦雀无声。尧芄忍不住探头张望:“莫非我说中什么关窍了?”
就在他将要伸出洞外时,忽觉后颈一紧,整个人被拎猫似的拽了回去。随即耳边响起一道慵懒低沉的嗓音:
“小鬼,刚进来就急着找死?”
尧芄只觉一股威压从头灌到脚,恍若巨钟罩顶,竟是动弹不得。
小树林中
玄觞足尖轻点枝桠,身形灵巧地在密林间穿梭。他忽然侧首,浓眉紧蹙:“大哥,当真不管那俩小子了?特别是那个穿白绿衣裳的,我总觉得……莫名熟悉。”
左侧空气中浮现一抹黑袍衣角,李空青的声音从中传来:“仙门弟子既是他同伴,不必担忧。”
玄觞沉默片刻,喃喃自语:“我为何要担心一个仙族小子……”
仙门·思正殿
“无忧!”
一声焦灼呼唤让榻上青君睫毛微颤。他气若游丝地唤道:“师父……”
正在为他输灵的大长老才露笑意,忽见灵气自青君眉心不断溢散,顿时大惊失色——识海动荡,神魂不稳,这是寂灭前兆!
“无忧!静心!”大长老急喝,竭力稳住他心脉。
守在一旁的苏洄长老厉声质问管宁:“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生照料青君吗?为何突然灵体紊乱?”
管宁吓得扑通跪地:“弟子、弟子实在不知!青君醒来后我们都按时送药问安,前些日子他突然要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我等不敢擅入夜观殿,直到大长老前来探视才发现异常……其中缘由,弟子实在不知啊!”
苏洄见他吓得魂不附体,知其所言非虚。眼神微闪间,忽见案上幽兰骤然萎黄,殿内松柏盆栽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不由惊道:“大长老!不好!他道心将崩,殿内灵物都已萎靡——无忧的灵气收不住了!”
大长老急催内元,将更多灵气灌入青君体内,声声呼唤:“撑住,无忧!师父在这儿,定不让你有事!”
青君痛苦呻吟:“魔……仙……”
一旁管宁大惊失色:“这、这是要入魔啊!”
苏洄激动道:“万万不可!若天生仙草入魔,仙门百年平衡必将打破,魔族定会卷土重来——届时世道大乱!”
大长老咬牙强撑:“无忧,静心!唯有坚守本心,方能抵御魔障!”
苏洄欲助一臂之力,却被青君周身罡气震开,急道:“不行!他功体特殊,我等根本无法传功。大长老独力难支啊!”
管宁急得团团转:“这该如何是好?青君不能有事,大长老更不能出事!”
苏洄猛然醒悟:“快请紫烟!她定有法子稳住无忧!”
管宁慌忙应声,直奔悬金府而去。
人间·艮宫
“圣子这些时日去了何处?”匆匆赶来的乐偶长老急道,“族内都快闹翻天了!”八位长老险些掀了艮宫,好不容易压下骚乱,见谢逸归来总算松了口气。
谢逸径自下令:“不计代价,找出玄觞。”
乐偶不解:“魔将玄觞?此刻对魔族出手是否过早?仙族刚将魔族少主打入魔域,若我们此时针对魔将,只怕会被当成仙族替死鬼啊。”
谢逸挥手道:“魔族既遭重创,此时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仙族素来不管人间魔患,唯有自强方能护佑后人。”
乐偶领命而去。谢逸望向窗外桃纷飞,喃喃自语:
“林花落,这次你还要选他么?”
可惜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选择了。
仙门·思正殿
“大长老!大师兄回来了!”殿外传来少年清亮嗓音。只见季方拉着个少年匆匆赶来——正是占着尧芄躯壳的莫问。
此刻他面色阴沉,与平日笑颜迎人的尧芄判若两人。但众人只当他是忧心师父,并未察觉异常。
苏洄喜道:“来得正好!尧芄,你功体承自你师父,由你作引,将我等灵气渡入无忧体内助他稳住灵田!”说着便将莫问拽到榻前。大长老正全力输灵,无暇他顾。
莫问暗自踌躇。他尚未完全掌控这具身体的灵田,虽略通仙门功法,但行气时难免带出魔息。若在大长老面前运功,恐怕……
他犹豫道:“我……”
季方却从后推他一把:“大师兄快上!师父性命全系于你了!”
一直降低存在感的管宁也连声催促:“大师兄全靠你了!”
大长老终于注意到“尧芄”,疲惫的眼中燃起一丝希冀。他勉力挪出位置,虽已无力开口,但每个眼神都在说:
“小子,靠你了。”
莫问被苏洄按在青君身后,看着满殿期待的目光,脸色精彩纷呈——
不是,你们真要让一个魔族用魔气救仙门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