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顾烊兮

6、电影.

　　话题到这儿，姜予棠却不知该说什么。
　　郁琛也不为难她，从他开始频繁出现在姜予棠的生活之后，郁琛就不再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他愿意等，就像当初姜予棠为爱去英国他留在上宁等待一样，他愿意一直等到姜予棠肯回头。

　　电影播放到男女主相互坦白心意的片段，大概的剧情姜予棠都知道，没放太多心思在电影上。
　　郁琛倒是看得专注。
　　“这部电影，我们以前也一起看过。”

　　姜予棠这才想起，她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郁琛就在身边。
　　郁琛出生在加拿大，五岁的时候到回国在港城定居，后来为了她才来的上宁。
　　郁琛刚到上宁那会儿，面对陌生的城市多少有些不适应。
　　姜予棠的任务就是带他融入这里的生活，带他四处逛逛，走遍小吃街，晚上带着他看了这场在上宁市取景的电影。

　　那时候姜予棠还对郁琛说，上宁市欢迎他，不用感到不自在，因为她姜予棠会一直陪着他。
　　可惜后来还是食言了。

　　似乎是想让这突然沉重的氛围变得轻松些，郁琛同姜予棠聊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十岁那年相遇，比他大姜予棠成为唯一能管得住他的人。
　　那几年里他们都在港城生活，姜予棠常常跟随家人来他家里做客，他们一起在太平山顶的别墅欣赏整座城市的夜景。
　　那是对郁琛来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总爱问姜予棠在上宁市的生活，因为他知道那是姜予棠长大的地方。而姜予棠也很有耐心地告诉他，上宁有纸醉金迷的繁华地带，也有小桥流水的惬意之地。
　　姜予棠还说，等到明年开春，她就要随着家人回上宁。

　　郁琛舍不得她走，和家里人商量了整整一周，才得到应允可以跟着姜予棠回去，前提是他要住在母亲在上宁的住宅。
　　在那儿居住的亲戚可以时不时看照着他。

　　这些回忆里，郁琛知趣地只捡那些对两人来说都快乐的事情来说。
　　他没提后面姜予棠离开的事情，也没提到上宁市和他一同住在别墅里的表哥。

　　等他侧头看向姜予棠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眸子里存留的复杂的情绪。
　　是因为他说的那些回忆，还是因为想起了谁？
　　问题的答案郁琛不得而知。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让郁琛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再一次鼓起勇气问姜予棠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话落迎来的沉默郁琛并不意外，他屏着气，试图让自己酸涩的内心能够舒坦一些。

　　“嗯。”
　　黑暗的房间里，郁琛听见微弱至极的轻声。
　　他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于是紧紧盯着姜予棠的一双眼睛，想从那点星光里读出她给的答案。

　　电影播放到片尾曲，昏暗的光里，郁琛看见姜予棠殷红的唇瓣动了动。
　　“我说。”
　　“我们试试吧。”

　　——

　　在姜予棠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爱情差不多占据了八分之一。
　　如果要问以前的姜予棠对爱情的定义，她觉得是认定之后双方不离不弃，无论什么怎样的阻挠都不会分开相爱的人。
　　年纪还小的时候，姜予棠总觉得相爱能抵万难。认定了一个人，就要和对方一直在一起，从恋爱到结婚。
　　直到后来才发现，即使是相爱，在感情里也是会疲倦和失望的。

　　和郁琛的这段感情，姜予棠承认，一开始她并没有打算投入太多。
　　她想着，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能随便找一个理由和对方分开。
　　那天来得越早越好，一个星期后，一个月后，两个月后，这样就不必再体会一次从浓厚的感情里将自己抽离。

　　可事实往往是无法被控制的。
　　和预料中不一样，做了男朋友的郁琛，除了有些黏人和爱吃醋外，几乎是无可挑剔。
　　恋爱之前对姜予棠的那些好依旧延续，除了照顾姜予棠，在精神层面，郁琛也给足了她依赖和支撑。
　　甚至在她半夜突然有感而发为上一段逝去的感情哭泣，怀念，撕心裂肺的时候，郁琛都守在她的身边，陪她一步步走出阴霾，迎接第二天清晨的阳光。

　　他不止一次对姜予棠说他的选择里边只有她一个选项，他说郁琛永远不会离开姜予棠，不论姜予棠怎么赶怎么撵，郁琛都不会松手。

　　长期被一束光照着，暖洋洋的滋味让人舍不得离开当下。
　　姜予棠承认，在那些相处的日子里，她对郁琛，也是有好感的。
　　姜予棠逐渐打消了提分手的念头，她开始期待这份感情能延续得久一些。
　　男女朋友之间的感情。

　　“还要再来一次吗？”
　　卧室昏暗，皮肤温热。
　　姜予棠眯着眼，感受着那份快感化作一阵电流再身体里流窜。

　　“不要了，太累了。”她的声音有些哑了，口干舌燥，身体也软绵绵的。

　　情欲未在郁琛的眸子里完全消散，但姜予棠这么说，他也只好作罢，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掀开被子，郁琛翻了个身。
　　“要我抱你去吗？”
　　姜予棠摇头，此时此刻只想在这柔软的床上再多躺一会儿。

　　郁琛从床上坐了起来，按下床头的灯光开关，踩着拖鞋往浴室里去。
　　炽白色的灯光下，姜予棠眯见周边的一片狼藉。

　　想起方才在床上的一阵风雨，姜予棠咬了下唇，扬起下巴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具，眼里出现一圈光晕。

　　这是第三次，姜予棠在心里想。

　　第一次是一同参加好友的婚礼，郁琛开玩笑问她要是抢到了捧花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第二次是那天郁琛获奖，姜予棠被他搂着，听他向外人介绍说他们市未婚夫妻。
　　第三次，就是今天，她和郁琛恋爱三百天的纪念日，郁琛打算同她求婚的日子。

　　姜予棠不是没察觉到他的紧张，她同样也知道，那枚郁琛的定制好的求婚戒指就藏在他紧握得手心里。
　　可她还是有意规避了，在郁琛斟酌许久打算开口对她说那句话的时候，看准了时间先发制人，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她同郁琛讲起前些日子对郁宁楠的采访，说起姑姑在戏曲上的造诣，又借机和他聊起了获奖的电影，对他独一无二的才华进行了一番赞叹。

　　这么聊着，郁琛便错过了最佳时机。
　　当窗外蓝调的夜空绽放出绚烂的烟花时，那颗闪闪发亮的戒指并没有按照计划戴到姜予棠的手上。
　　周围的的人无一不在惊叹烟花的美丽，互相询问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璀璨夺目的烟花驱散不了郁琛眸里的阴霾，无奈之下，他对站在不远处的服务生递了个眼神，让他们处理掉玫瑰花束的贺卡。

　　冰凉的水流降低了肌肤的温度，而那颗心脏已经冰冷到不断收缩，甚至快无法动弹。
　　凝聚的睫毛被水珠压下，郁琛垂着眸，矗立在浴室里一动不动。

　　姜予棠到底是知道些什么，还是不知道？
　　郁琛越纠结于这个问题，心越被揪得疼。

　　他想和姜予棠稳定下来，从他向姜予棠讨机会的那一刻就这么想了。
　　男女朋友的身份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害怕姜予棠会像从上一段感情里抽离那样，干脆利索地再一次抛下他。
　　郁琛，无法经历那样的痛苦。

　　日子又恢复到从前那样。
　　纪念日那天郁琛未说出口的话，未发生的事情，双方都默契地没再提及和追究。

　　上一段戏拍完后，郁琛和团队去了上宁市周边的一个山区城市考察调研，为下一部电影的背景建设和取景地做准备。
　　上次对郁宁楠进行的采访，姜予棠整理后加在了新刊期里，文稿里还添加了许多戏曲的历史和解说，郁宁楠演出的一些经典戏曲也被分析了一番，好让更多的人对这些文化有更多的了解。

　　快到中秋，郁琛的父母从加拿大回国，姜予棠出去世界游行了一圈的母亲也回到了上宁。
　　那天回父母家看望时，姜予棠在客厅里碰见了家里来访的客人——郁琛的母亲林思茵。

　　姜予棠上一次见到林思茵，还是她刚和郁琛确认关系那会儿，林思茵和郁振华特意从港城回来，和她这位‘儿媳妇’吃了顿饭。
　　再次相见，林思茵还是同印象中一样，永远端庄，脸上的胶原蛋白像是永远不会流逝似的。

　　“要不是郁琛那家伙去了什么山区，今天就叫他一块儿来了。”林思茵坐在姜予棠边上，面对她是脸上形式带着温和的笑意。
　　“怎么样，最近你们两的感情还好吧？我可是等着郁琛向你求婚，等着你正式成为我儿媳妇的。”
　　林思茵的一双眼睛因为笑容而掀起成弧度，明亮的眸子里，映着姜予棠略显不知所措的脸。

　　她总不能告诉林思茵，郁琛其实打算求婚来着，但却被她打乱了计划，有意规避吧？
　　姜予棠尽力保持着微笑。
　　“目前还没进一步的打算。”

　　林思茵还想说什么，还好这时候姜予棠的母亲走过来，替她圆了个场。
　　“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和我们不一样，他们都还年轻，这种事情再过几年想也无妨。”
　　凌岑这么说，林思茵也就笑容作陪。

　　“对了予棠，后天的聚会郁琛给你发地址了吗？”
　　姜予棠有些懵。
　　“伯母说的是什么聚会？”

　　“郁琛没告诉你吗？”林思茵有些疑惑，她明明记着决定的那天就给郁琛说过让他把聚会的事情转达给姜予棠，“我和你叔叔这不是回来了嘛，加上又快要中秋了，就想着和家里的亲戚聚一聚。”
　　林思茵说到这儿，姜予棠都认为郁琛是忙得把转述的事情给忘了。

　　直到林思茵的下一句话迎了上来。
　　“正巧靳言也回来了，当初你们一起去英国，现在应该也还有联系吧？”

　　姜予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