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顾烊兮

26、听话.

　　机械提示音回荡在楼道里，姜予棠一手握着门把手，低头思虑，扑下的睫毛颤了下。
　　“跟我进来吧。”

　　站在边上的郁琛一愣，眼尾带着些潮湿。姜予棠轻轻的一声传进他的耳里，结在心脏上的薄冰稍有些融化。
　　他不敢多耽误，提上地上的袋子跟着姜予棠走进屋。

　　打开客厅的灯，姜予棠放下包便径直走上楼。她在楼上简单收拾了下，将之前郁琛留在这里的衣物和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一并放进了收纳盒里。
　　抱着盒子下楼时，郁琛正在清理着袋里的东西。

　　化掉的冷冻产品被他扔进垃圾袋里，姜予棠爱吃的零嘴被他擦干表面的水渍整齐地摆放进小推车。
　　“有些保鲜日期太短了，我就放进了冰箱里，你要吃的时候提前拿出来。”
　　郁琛弯着身子，先是空出手把花束里的玫瑰都插进花瓶里，随后单膝跪在推车前的灰毯子上，一手拿着中性笔在便签纸上标注日期。

　　姜予棠站在原地，听着对方不厌其烦地嘱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上次做的糖醋小排你很爱吃，只可惜今天去生鲜超市没碰见好的排骨。下次……”

　　太多话堵在嗓子里被反复咀嚼，琢磨。姜予棠低头出声打断：“没有下次了。”
　　话落，怀里的收纳盒砰的一下落在茶几桌上。
　　“这些东西，你都拿走吧。以后就别再来了。”

　　“别这样，好吗？”声音过于的低哑，就快要发不出清晰的读音。

　　一夜待到今天早上，郁琛一共就休息了不到三个小时。醒来后便顾着打扮好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他去了生鲜超市，去了花店，只想装作分手这事从未发生过。
　　他还是姜予棠的男朋友，能够一直陪着她，拥有正经名分的男朋友。

　　可他用自欺欺人的手段建立起的保护壳，顷刻之间被姜予棠无情的话给击碎。
　　碎片是锋利的，割着他的血肉，他的心脏。
　　可他顾不住流下的鲜血有多少，因为眼前的人，已经不会为此感到心疼。

　　姜予棠不在乎他了。
　　她要彻底的，将他赶出她的世界。

　　“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姜予棠有意回避郁琛的话，她不想再纠缠不清。

　　她走到玄关，将门打开，回头看向郁琛，冰冷道：“走吧。”
　　是在赶客的意思。

　　塑料袋的一角塞在郁琛的手心，被不断地揉搓，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再没有别的选择，郁琛站起身，灵魂仿佛被抽走，只剩下□□的躯壳在游走。

　　走到她的身边停下，郁琛敛下眸子，看着对方低着头咬着唇瓣不发一言，连最后一次对视和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

　　余光之中，男人身影迟迟不肯离去，姜予棠扬起下巴，刚想说让他尽快离开的话，还没发得出一个字音，眼前的黑影压下，茫然之间，手腕被大掌抓住紧锢，压在头顶的柜前。
　　熟悉的触感是冰凉，柔软的。姜予棠的腰被他的另一只手圈住，不断缩进，朝郁琛的身体贴近。

　　他用以往的技巧亲吻着姜予棠，比以前更加的用情，用力。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不顾姜予棠的挣扎，不顾她咬破了自己的唇瓣，郁琛要让她记得，他要让姜予棠记得今晚，记得他。

　　身体在不自觉的变软，变成一滩水，想要涌入眼前这片海。
　　不得不承认，即使她正用手想要推开郁琛，可下意识的反应是想要沉沦。

　　沉沦到眼角湿润，沉沦到复杂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着她的心脏。

　　郁琛离开她的唇，吻继而落在她的锁骨，她的胸前。
　　不断吸入氧气，迷离的眼神逐渐透彻，清晰。姜予棠总算缓过来一些，双手在郁琛的肩上，用尽力气将他推开。

　　“不可以。”已经说清楚要分手的关系，不可以继续下去。

　　象征着理智的弦紧绷在一起，姜予棠的这一声不大不小，实打实拨下这根弦。

　　郁琛喘着粗气，他的眸里充斥着一层雾气，不甘的情绪都被匿在雾里。
　　“别把我从你的世界里赶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踏入她心中真正的世界，对方却要他亲自走出世界的界线。

　　他握着姜予棠两侧的肩头，心中反复琢磨着能够让姜予棠留情，让她心软的话。
　　话太多怕她没心思听，太少又不显得他这份请求太轻。

　　千言万语，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喉咙，扎破了保护膜，翻出血肉。
　　最终只化作为一句：“我会学乖的。”

　　可姜予棠在摇头，否认他的请求，否认他的存在。

　　“离开吧。”姜予棠不愿再和他这样交谈，看向他的眼睛会心软。
　　恼人的沉默在屋子里结了冰层，无人应答的时间里，她被郁琛弯下身子圈进怀里，连带着她的身体也跟着郁琛颤抖。

　　从前的回忆在脑海里流淌，阳光青涩的少年咧着嘴冲着她定下诺言。
　　“你不是说，最听我的话了吗？”

　　姜予棠在激他，用郁琛自己说过的誓言来阻止他当下的无赖。
　　只是记忆中少年清澈明亮的双眸如今再次映进她的眼里，确实那样黯淡无光。

　　如她所愿，郁琛机械般僵硬地直起身子，眼眸里的那场大雾带来了太多无法消散的情愫。
　　见双方都冷静，姜予棠吸了口气，好让自己好受一些。
　　她睨了眼柜上的收纳盒，抬眸看他，出口的声音清冷，不容拒绝。
　　“你走吧。”

　　四周太过于安静，以至于姜予棠声音似乎在回荡着。回荡在两人所在的空间里，回荡在长河里，一头是青涩少年，一头是当下被剪断最后一丝希望的郁琛。

　　月色朦胧，静谧却又显得苍白。
　　穿透过窗前的薄纱，映着单薄的背影之上，添了几分孤寂。

　　长发倾泻，额间不受约束的碎发时不时扫过带着亮光的眼尾。
　　姜予棠踩着拖鞋，手抚上那层白色的轻纱，站在窗帘之后，往未被遮挡的玻璃窗处探脑袋。

　　轻而易举，她就能瞧见楼下的那抹人影。
　　郁琛昂着头，视线明晃晃地投向她所在的位置。

　　他还是不肯走。
　　姜予棠叹气，心中被压了块石头，闷着难受。

　　天色已晚，乌云如飘絮般来临，是快要下雨的节奏。
　　楼下的郁琛对此毫不在意，发红的手掌落在身侧，从卫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与此同时，姜予棠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她皱着眉，将手机从桌面拿起，郁琛的电话早就被她拉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看着楼下举着手机等待接听的男人，姜予棠抿了抿唇，在铃声延续了半分钟后，出手挂断，随后退出界面，将号码拉到黑名单。

　　姜予棠在心里告诉自己，眼看快下雨，他自己待一会儿就会离开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姜予棠拖着身子到浴室洗漱，温热的流水从额间顺滑到脚背，心中的愁绪才被清去了一些。

　　洗完澡，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姜予棠打开了电视机，让屏幕里的喧闹占据这间冷清的屋子。随后把带回家的鱿鱼土豆简单加热，从柜子里拿了瓶鸡尾酒。
　　此时此刻，她应该感到惬意的。
　　没有需要操心的工作，没有家务需要当下处理，她只需要盘坐在地毯上，美食配美酒，看着在收藏夹里躺灰许久今天终于点开的综艺节目。

　　可思绪总不受控制，一旦她放松下来，脑海里便全是郁琛站在楼下的画面。
　　已经过了很久了，他应该走了吧？
　　咬下签子上的土豆咀嚼，姜予棠不自觉扭过头，看向窗边的方向。

　　方才觉着这天色快要落雨，扭头之际，当真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心中的担忧缠绕着所有的思绪，姜予棠再也坐不住，一手撑在地面，站起了身。

　　她祈祷楼下的人早已离开，毕竟雨已经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事与愿违，当她再次站在窗边，掀开面前那层轻纱往楼下望时，熟悉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分毫。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连卫衣帽子都没戴上，执意站在雨中，甚至不肯站在单元楼里躲雨，只为了能时刻关注到这间屋子。
　　也好让姜予棠知道他在等。
　　等她的回心转意，等她的一次心软。

　　可姜予棠无法做到，想起这些天的种种，想起郁琛手上的伤，还有他的敏感，他的卑微，这些画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段感情已经到了改彻底切断的时候。

　　身体再怎么硬朗的人，站在雨里也会垮掉。
　　担忧无比的姜予棠最终只好给应荣打去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后拜托对方现在来她家楼下一趟把郁琛接走。

　　好在应荣正巧就在她家附近，十分钟的时间就赶到她家楼下。
　　应荣在楼下给郁琛撑着伞，好说歹说半天，最终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到了对方，在倾盆大雨来临之前，将人带离。

　　姜予棠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回到客厅，关掉了电视机，简单清理桌面。
　　收拾好一切，姜予棠才拖着身子到卧室准备休息。

　　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收到应荣发来的消息，说郁琛那边一切都好，就是有点小感冒。
　　姜予棠翻过身子，在键盘上打下拜托对方照顾好郁琛的话。
　　只差一步点击发送，指腹停悬在屏幕之上。

　　文字被重新编辑，姜予棠只简单地回复了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