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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扶年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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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夜宿涿郡边界的一个驿站时,安淑谨一行人遇刺。
三日来车马劳顿,几个人天不亮就起来赶路,这个世界的夜晚又格外寂静。
是因这夜安淑谨倒头就睡,但不一会就在梦里听到了有人唤她起床的声音。
再睁眼,就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将要落到自己的脖子上。
“雾草!”她低叫了一声。
安淑谨不太懂怎么近身格斗,但是好在这具身体力气奇大,在强烈求生的意志下,刺客要下刀的手被她生生地折了回去,接而又夺走了那把刀,然后闭着眼睛冲着刺客乱刺了一刀,痛得对面一声咆哮。
狠狠将那个刺客撂倒在地板后,她冲出房门。
裴姝锦的身体,好用。她边跑边想。
门外,客栈的其它门房俱紧闭,只有暗刃与温九正激烈的与四五个黑衣刺客缠斗。听到隔壁打斗的声音后,暗刃迅速地确定了周围的目标。
见状,安淑谨拔腿就冲向了沈维的房间,四下一看,见他握着一把匕首,神色惊惧地躲在角落,就一把拉起他向外冲去。
将几个刺客都放倒后,暗刃对大家快速地说道:
“不止这么多个,看样子,就是燕王派来的人。有一个刚刚跑了,大概要搬救兵,你们赶紧走,穿之前准备的平民衣服,东西都别带了,快。”
“你行吗?”走之前,安淑谨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行的。”暗刃喘着粗气,点了点头。
“好。”说完,她果决地带着温九和沈维离开了。
凌晨两三点,树林中莹白的月光下,三人不要命地跑了快半个时辰。中途似乎有人追上来过,却又被幸运地甩在了身后。
快要入冬的深秋时节,她们这一行人逃命逃得满头大汗,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出的气却遇冷液化成了白色的小水珠,仿佛人体加湿器。
“嗬——嗬——呕————”
确认后面暂时无人追来后,几人就地停了下来。安淑谨扶着一棵大树,以为自己已经喘吐了,结果抬头发现是对面的沈维,吐了一大片。
“沈维,沈维。”她声音有些嘶哑,一瘸一拐地向他走过去。
“感觉怎么样,我们现在没事了,”她一只手扶着沈维,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因剧烈呼吸而大幅起伏的脊背,嘴上安慰道,“不要害怕,没事了。”
接着她发觉手上摸到了一片冰凉。
“你受伤了?”安淑谨看着一手红红的血渍,慌神道。
沈维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倚靠在树干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温九!温九,沈维中刀了,怎么办?”
闻言,温九从地上踉跄爬起来,也一瘸一拐的奔了过来。
“伤口不深,我简单包扎一下。”温九察看了一番后,说道。
“但是如果在这里过夜,大夫人只怕不好撑过这晚。太冷了,他又出着血,体力也不支。”温九严肃道。
话语间,沈维撑不住,失去意识,晕了过去,被安淑谨接在了怀里。
“怎么办怎么办...”安淑谨关心则乱,她不断摩挲怀里男人冰凉的脸颊,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地抖了起来。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片荒凉。稍有不慎,或许还会有狼群来偷袭。
正当她们一片绝望之时,黑暗处,有人远远地提着一盏灯靠近了过来。
“谁?”温九横起佩剑挡在了抱着沈维的安淑谨前面,警惕地问道。
那人影没答话,又试探性地慢慢向前走了两步。
距离够近时,安淑谨看清楚了来人,似乎是个苗条的男子,一身蓝衣,戴着黑纱帽遮住了面庞,手上提着个亮黄黄的小油灯。
“你们是做什么的?”那个蓝衣男子壮着胆子大声问道。
见对面是一个男人,温九微微松了口气,大声回道:
“赶路人,途径此处。敢问小公子,可否知道离此地最近的客栈在哪里?”
那男子探了探脖子,见温九身后的人似受伤不便行动,踌躇半刻,最后说道:“你们跟我来。”
安淑谨背起沈维,温九在前方开路,在蓝衣男子的带领下,几人在羊肠小道上拐了几个弯弯,最后在一个小客栈前落脚。
“就是这里,”男子吹灭手中灯盏,回头看了眼安淑谨,“你身上背着的,是个公子吧,怎么看起来像是晕过去了?”
“是,小公子,这个时间,能找到大夫吗?我家公子体力不支,赶路途中晕过去了。”安淑谨问。
“找不到。”男子摆摆手,接着取下了头上的黑纱帽,露出了他的面容。
这时,随着“吱呀——”一声,一个黑黑胖胖的中年女人从柜台后的厢房走了出来。
“扶年?这是什么情况?”女人用力磨搓着自己的眼球,似是刚从梦中醒来。
“掌柜的,这几位客人是我刚刚在密林坡遇见的。”名为扶年的男子回答道。
“就只余两间客房了,两间一晚,五十文。”掌柜抽出纸笔简单登记了一下,眼都没抬。
半晌没动静,她面露不悦地抬起头,只见温九和安淑谨讪讪地盯着她。
“可以赊账吗?”温九问,刚刚她们听从暗刃的指挥,只顾奔命,并未携带钱财半分。
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们几人一身的平民服饰,当即命令扶年将她们赶出客栈。
“臭要饭的。”掌柜嘴里骂了一声,然后转身回房“砰!”一下带起了门。
两人正犯难时,扶年走进柜台拿过账簿又写了起来。
“这钱我帮你们出了,先将就过一晚。至于那位公子,待会我去后厨端碗今天剩的一点甜汤来,看看能不能先让他醒过来。”扶年轻声说。
“感谢。”安淑谨接过扶年递来的水热后的甜汤,一口一口吹温后喂给平躺在卧榻上的沈维。
直到沈维的呼吸开始平稳地起伏后,她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小公子真是人美心善,小公子...是这家客栈的小二?”一旁的温九见气氛终于和洽,起了话茬。
“我是打杂的,赚点钱给家里做点补贴。”扶年笑了笑,回答道。
“这...怎么能让小公子出来赚钱呢?”温九挠了挠头。
“家中惟余我与小妹两人,实在无法。”扶年垂眸道。
“那,公子如此貌美,为何不去找一个良人...”温九话说到一半,被安淑谨一个眼刀喝退了,她迟疑地闭了嘴,但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安淑谨这时才有精神认真打量起扶年,发现他的确如温九所言,鼻梁挺拔,嘴唇红润,眉眼清纯,乍一看还没来由的有种熟悉感。
“扶年公子何故夜半独自出门行走?”安淑谨试图转移一下话题。
扶年轻笑一声,说道:“说来惭愧,今日白日里我去密林坡拾柴的时候,把要给家中小妹带去的书本弄丢了,店里忙活到半夜,我这才有时间出来寻找,结果遇见了几位客官。”
“是这本吗?”闻言,旁边的温九又冒了出来,手中举着一本稍显破旧的书。
“啊,是的是的。”扶年激动道,“谢谢小姐。”
温九复又洋洋得意起来,安淑谨不知为何想翻她个白眼。
“那,几位客官,明日一早我便去请大夫,先好生安歇吧。”扶年起身离开。
“感谢。”安淑谨朝他频频点了几个头,心中一片感激。
扶年走后,安淑谨和温九两人立刻紧锣密鼓地为沈维重新包扎伤口。
“这个地方,应当不会被发现。”安淑谨说。
“也不知道暗刃姐姐现在怎么样。”温九担忧道。
“会没事的。”安淑谨拍了拍她的肩。
第二日,扶年果然带了一个大夫过来。
沈维已醒,面色依旧虚弱,隔着纱帘把脉后,大夫开了几味药便离开了。
“看样子,我们今日并不能启程,就在这再呆三日,ok不?”安淑谨说。
“什么哦可?”温九茫然道。
“我说可不可以。”安淑谨脸一热,重新解释道。
“可,可。”温九答道。
“当务之急,咱们得去弄点银两,不然一直白吃白喝扶年公子的,怎么好意思。”安淑谨正色道。
“可!”温九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扶年的帮助下,安淑谨和温九说服了客栈掌柜,让她允许她俩在这里干几天体力活。
“我们不用多少酬金,只要能让我们在这里呆三天,管吃住,让和我们一行的小公子养养病就行。”温九呲着一口白牙,展示着自己健壮的肌肉,对面色不善的掌柜笑道。身旁的安淑谨见状,也连忙用力展示出自己的肱二头肌,一脸坚毅。
掌柜见她俩的确身强力壮,便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表示应允了。
午间狼吞虎咽吃了顿白饭后,安淑谨和温九驾驴车前往了几条街之外的粮店。
和粮店老板验过订单后,两人吭哧吭哧的搬起了米袋。
粮仓和店门口有一段距离,肩上扛着沉重的米袋做百米冲刺,搬了四五袋后,两人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了粮店门口的台阶上,摇着把蒲扇,大口喘气。
驴拉的板板上已经堆了七八袋米,驴也有些累,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跺了跺脚。
两人正累得出神时,粮店里传出了争执的声音。
安淑谨好奇地起身寻了过去。
只见一个瘦削的老头拄着拐棍,颤巍巍地跟粮店掌柜比划道:
“今年睢县的庄稼分明是大丰收了,我女儿管着的田地产出的米,要比去年多出一倍!怎的现在,米价又涨上去了?”
那米店掌柜面露难色,双手一摊,说道:“这我们也没办法,上头要钱,米价不涨,我们就得做亏本买卖了。老人家,您也谅解一下我们罢。”
“什么上头?”老头把拐棍往地上一戳,质问道。
米店掌柜咋舌,不知如何回话,求助地看了看围观的人。
“还能有什么上头能污糟了睢县的老百姓?我去找宁知县评评理!”老人生气地说着,然后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发生什么了?”背后,温九的手搭了上来,无精打采地问道。
“不知道。”安淑谨快速地摇了摇头,“似乎是说,睢县的米价升高了。”
“不管,干活赶路要紧,快快快,继续,还有一半。”温九摆摆手说道。
“嗯。”安淑谨应道。
赶着驴车回到客栈时,已经天色见晚。
安淑谨和温九忙不迭地将米袋又一个个扛进后厨后,在客栈找了一处角落休息,掌柜给她俩留了两碗米饭,再配了一碟韭黄炒蛋和一碗紫菜汤。
此刻小客栈正人声鼎沸,许多干完一天活的客人在此处喝茶,要不点个三两盘凉菜花生米,作下酒菜。
扶年正忙着,步履轻快地穿梭在各个桌子之间,不停地迎客,点菜,上菜,身段轻盈,仿佛一只蝴蝶。
那些客人大多是熟客,来了几次都认得扶年,就一口一个“扶年公子!”“扶年公子!”地喊,扶年每一声都会笑脸相迎地去应。
有些人就会色迷迷地一边喝酒一边盯着他。
更有甚者还会在扶年端菜时借机摸摸他的手或者绕后去拍拍他的屁股。
安淑谨瞥见了好几下,想上前去帮忙,却发现这些情况又会很快的被扶年熟练自然的化解了。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下头去刨饭。
“喏,两位姑娘今日辛苦了,我给你们偷偷留了两个卤鸡腿,掌柜的不知道,快吃。”
不知何时,扶年找着了角落里这俩人,给她们端上了两只冒着热气的,炖得软烂的大鸡腿。
“谢谢扶年公子,你人真的太好了。”温九见到肉,眼睛开始放光,毫不客气的用手拿起了其中一个,然后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
安淑谨则饱含感激地点了点头。
“谢谢。还有,扶年公子,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可以让有些客人变得更老实一点。”她斟酌着词汇,认真道。
扶年闻言,先是讶异,然后笑了笑,俯下身在安淑谨耳边道:“我没事,有事我就来找您,如何?”
他笑得明艳,脸颊浮出一抹飞红,接着转身走开,又穿进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