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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镜花水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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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现在居然有人保了研之后还要立刻怀孕的。”
忙碌焦虑了一整天后,吃着四块五一桶的泡面的安淑谨刷到这个帖子,只觉头皮发麻。
“真的是疯了。”她微微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可置信。
“哗——”
将泡面的剩下的油水倒进宿舍的蹲厕,冲走,再将内壁油油的桶扔进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后,安淑谨有些反胃地结束了自己的晚餐。
她拿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凑得极近地去看那些新冒出来的痘痘,因日复一日的熬夜与胡思乱想变得焦黄油光的皮肤。
安淑谨是个普通的大学女生。
生活对于她来说是柔软布料下藏着的无数细细密密的针尖。
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害,流经灵魂时又是那样的鲜血淋漓。
疼痛到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任时间一秒一秒地捶打,又毫无还手之力。
贫穷萎缩着她的眼界,是非冲刷着她的神经,仿佛无数箭矢向头顶射来,直到被刺激到筋疲力尽时,人早已麻木。
安淑谨用力瞪大眼睛,与镜中的自己紧紧对视,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知道是瞪久了瞳孔涣散了还是有眼泪涌了出来。
这个帖子给她带来的焦虑竟然经久不散,她甚至不敢细想这其中的合理性。
合理的,理智的,明智的,冷静的,有道理的,高瞻远瞩的,严密规划的,利于晋升的,符合市场的......
安淑谨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头有些痛。
几个室友还在尖叫着打游戏,时不时骂上两句娘。
她便出门了,打算散步透透气。
学校夜晚的湖边很寂静,有微风拂面,但是安淑谨依旧觉得气闷。
她不去想,她想不通,她想愤怒,她说不出。
她抬起头仰望天空,却看不见一颗星星。
无意识地打开手机看了看,并没有新的消息。
接着关掉了手机。
又看向了湖面。
安淑谨就这样静静地瘫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放空着视线。
每天只是这样努力着,不断地被打击,不断地被唱衰,再不断地再努力。
最后零个人在意。
是了,这就是所谓柔布裹钢针的生活。
平静地宛如这一滩湖面,毫无波澜,也压抑地如这一滩湖面,深不见底。
我的生活一潭死水,我的感情却惊涛万丈。
安淑谨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这样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多久,这样的日子是否正确,我这番提问是否正确。
我如此的年轻,却如此的苦闷。
......
一番枯坐,并无结果。
持续的焦虑却使她刚刚吃过油腻泡面的胃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于是安淑谨佝偻着身子决定离开。正巧此时一阵大风刮起,吹起了湖面的浪花。
突袭的凉爽与变动使她麻木不堪的神经隐秘地活跃了起来。
仿佛受到什么东西的感召般,她向湖边走去。
冷风阵阵,迎面吹来一片雨水。
冰凉的触感让安淑谨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
“嘶——好冷——好疼——”
疼痛加剧。
紧接着她两眼一黑,脚下不稳,向水中栽去。
安淑谨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丽男子,且两眼通红,泫然欲泣。
“主君…主君醒了,主君醒了…”男子看到她醒后,激动地站了起来。
接着是满屋子的侍从。
而后她感到极为的恶心与晕眩,又闭上了眼睛,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掀动她的眼皮,按压她的手腕。
她又睡了过去,直到下一次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依旧是那个美丽的男子,只是比上一次看起来要更加憔悴。
他正伏在安淑谨所卧的床榻边,头用左手支撑着,眉头微蹙,双眼紧闭。
听到她的动静,他立刻睁开了眼睛,俯身上前握住了安淑谨的双肩。
“主君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的嗓音沙哑,目光溢满了担忧。
“叫他们都出去,可以吗,我有话要对你说。”安淑谨挣扎着坐起来。
“都下去吧。”男子转头吩咐道。
屋里只余两人时,安淑谨斟酌着开口道:
“你是我的,丈夫?”
安淑谨看着眼前的男子,混沌的大脑还一时不太能运转。
她平时看了很多网络小说,吃饭的时候看,睡觉之前看,其中不乏穿越题材。
现在她却变成了那些穿越女的一员,同样的不敢相信这种事情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眼前的男子显然极其在意自己的身体状态,极其地关心着自己所受的病痛。
安淑谨猜测他是这具身体原主的丈夫。
或许也可能是未婚夫,如果是女主的话,还可能是什么痴情男二,但总不能是儿子之类的吧…她用力地思索着。
听到这话,男子的眼中闪过一瞬的震惊,接着是微妙的苦涩,强笑着回道:
“主君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沈维,我是主君的夫啊。”
他有些慌乱的抓过安淑谨的手,贴在他的脸旁,眼泪滚落,流经她的指缝。
安淑谨看得有些呆了,不得不说,这是她活了21年来看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她的意思是…近距离观察带来的震撼,真的不是手机荧幕里一张扁平的像素图可以比拟的。
“啊,好好看。”安淑谨自动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什么?”沈维懵懵的问了一句。
“沈维,我的确没有了任何记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自己。”安淑谨收回了目光,认真道。
没错,她试图回忆有关这具身体原主的所有信息,然而只是徒劳。她竟然只有她自己在原来生活的记忆。
大概是食物中毒了,穿来后的症状也差不多。
该死的泡面!
没有回复,安淑谨再度看向沈维,他看起来却已经神游天外。
“沈维?”安淑谨叫他。
听到声音,沈维回过神来,略急切地说,“没事的,我会想办法让主君想起来一切的,没事的。”
“先告诉我我是谁吧。”
“是。”
从沈维的口中,安淑谨了解了这具身体的原主。
她叫裴姝锦,是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大宅子裴府的主君,也就是一家之主。她的主要工作,是给当今皇帝的女儿,不是公主,而是太子,当幕僚。
沈维,是裴姝锦的正夫,相当于原本世界的正妻。
而她此次卧榻病床的原因是,食物中毒。
“维会处理好一切,今日之内必会替主君抓住凶手,主君只管修养身体,我会请太医来替主君找出回忆之法。”
认真说完这些后,沈维离开了。
过了一会,又进来一个女子。
她步履轻快,整个人高高壮壮的,眼睛亮亮的。
“主君。”
“这是东宫那边的刘云送来的。”说着,她捧过来一个匣子。
方才沈维告诉安淑谨,这个女子是她的心腹,温九,自小就跟在她身边,值得信赖。
“拿来吧。”她心里并没底。
打开后,是一块脏污的布料,似有血迹。
“这是什么?”
“嗯?”温九抬头看向她。
虽然迟疑,但她依旧回答道:
“看这块布料,应当是燕王身边的人穿着。主子,我们的事情有进展了,这可以拿来作为关键证物。”
“刘云说什么了吗?”安淑谨装模作样地继续问。
“刘云?刘云是哑仆啊。”
“哦哦。”安淑谨尴尬地点点头。
温九,看起来不像坏人,她这么感觉。
“温九,你比我年龄大还是小?”安淑谨问。
温九被问得一愣,回道:“我比主子小一岁。”
“小九。”
“嗯。”
“我失忆了。”
“啊?”温九瞪大了眼睛。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有第三人知道,明白吗?”安淑谨伸手将她拉近,看着她的脸认真说。
其实她和沈维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想了想,沈维主内但不主外,要想了解在朝堂上的事物,最佳的人选就是温九了。
“主子…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温九一脸不可置信。
“嗯,但是,或许过一段时间就能想起来了,恢复记忆之前,要先拜托你了。”安淑谨恳切地望着她。
“好,九会全力配合,主子放心。”温九神色凝重了些。
温九这里的消息,大部分都与太子有关。
譬如最近太子安排她四处收集燕王魏文煊的罪证。
“那她叫啥?”安淑谨抿了一口刚刚一个侍从端进来的茶汤,很香。
“谁?”温九疑惑道。
“太子呀。”
“太子殿下名叫魏文燃。”
“哦,所以燕王,那个魏文煊,是她的姐姐?”
“对,按照长幼来算,燕王是大殿下,太子殿下,排老三呢。”温九回答道。
“那,现在的意思岂不是她俩在争皇位?”安淑谨放低了声音悄悄说。
温九没作声,只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应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党了?”
温九再次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如果未来燕王即位,我们裴府定是要遭殃的?”
“嗯。不过主子,太子殿下毕竟从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视为储君,自出生后就一直被当作是继承人在培养,地位非常稳固,不用很担心。”温九认真说道。
哦,那可不一定,万一储君哪天没了,人死了,为了江山社稷,还不是得换人,安淑谨腹诽道。
“嗯,那这几天,我不去太子府报道,要不要请个假之类…”她为难道。
“没关系,大夫人昨日就差我以主君您吃坏了肚子为由,让我给太子府送去了告假三日的拜帖。”温九给了她一个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的眼神。
“好,谢谢你,大夫人也辛苦了。”她回了一个微笑。
如果我猜得没错,大夫人应该说的是沈维吧。
这样的称呼怪怪的,安淑谨还不太适应。
再度看向温九,她却愣住了。
“温九?”
“啊,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主子笑过了,一时有些分神,还请主子恕罪。”温九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答道。
啊,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什么万年冰山冷脸女神的设定吗,安淑谨一时有些尴尬。
“那我是不是不该笑?啊,我是该笑还是不该笑?”她有点混乱。
“呃…主子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但主子从没有笑得这么善良过,如果见到太子,乍一笑,我想太子可能会察觉到主子不太寻常的地方,被发现失忆的话,后果不可控,就还是不笑吧,但是主子笑起来很好看,九很喜欢看到主子的笑容…”温九手忙脚乱地回了一连串的话。
最终她们还是决定,不轻易地笑。
“对,主子一直都没法从面容上看到任何的情绪波动,喜怒不形于色。”温九回忆着。
“好吧。”
安淑谨所住的这间小院清幽安静,从清晨到夜晚竟只能听见风声和鸟鸣。到这日夜间,她终于可以下床行走。就这样,她被一个侍从扶着,在门口的庭院中踱步。
说实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些侍从基本都是男子。苍天作证,她安淑谨是历时二十一年之久的母胎solo选手。长这么大,同龄男生的手都没碰过,更别说这么近距离的一直搀扶着她了。
“去给我找根拐杖,不用扶了。”她保持着面无表情,并使用了祈使句,模仿着猜测中的裴姝锦的平日形象。
“是,主君。”近身侍从退下了。
于是安淑谨继续慢慢地在精致的石子路上行走。
抬头看看月亮,她不禁泪湿眼眶。
环视了一周确认周围没人,她微微破防了起来。
“呜呜…怎么办呀…我还能回得去家吗…”
“呜呜呜…我想家了…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啊啊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情绪释放完,她抹了把眼泪,任由早秋夜间的凉风吹干面庞的泪痕。冷静下来,准备回屋。
蓦然抬头,却发现府中高高的院墙上,站着个瘦瘦长长的白衣人。
坏了。
她不能死,死了就不好说能不能回去了,或者说死了才能回的话,死的主动权也要在她手里才行。
“有刺客!有刺客啊啊啊啊啊!快来人!!”安淑谨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喊了起来,并且拔腿就往屋里跑。
然而还没说完第一句“有刺客”,墙梁上的白衣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从天而降,一把按住她的肩,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的老天奶,那是不可言说的巨大的力道,安淑谨几乎要被按倒在地。
“裴姝锦,你怎么回事?”白衣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