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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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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尤黎生发出一个极轻、带着探究的音节,问,“你情绪为何如此剧烈波动?”
江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心静气,面无表情道,“抱歉,一盏茶的功夫又死又活又瞎了,经历这么多,情绪难免有些波动。”
“如此。”尤黎生道,“这同心契倒是比我想象中好玩。”
所以说,这同心契到底是什么歹毒的东西啊?!
连情绪也能传导么?为何她感知不到尤黎生的?难道就只能单向传导?这也太霸王条款了吧,不行不行。
“你很介意自己看不见?”尤黎生说着指尖轻覆在江随的眼睑。
一股奇异的寒意带着些翁鸣感迅速蔓延,犹如丝线般在她全身游走。
这种感觉很奇妙,江随甚至听见风吹落叶,枝芽新生的声音,仿佛自己和天地连接,一动一静,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好了。”尤黎生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江随满怀希望地睁开眼睛,然而还是看不见。
嗯???
江随脱口而出,“你刚才不是帮我治眼睛么?”
尤黎生有些惊讶,“我为何要帮你?”
实际上,江随问出口就后悔了,她干嘛要自取其辱!
“你刚才不会又下了什么契吧?”
尤黎生点点头,“娘子果然懂我,不过却不是什么契了,只是对你有些好奇,搜一遍魂而已。”
搜魂?江随紧张起来,他不会发现自己是异世界的灵魂了吧?或者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系统的存在?然而他的语气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那你搜出什么了么?”江随试探开口。
“当然。”尤黎生语调里第一次出现灼热的、真实的喜悦,“你比我想象中有趣很多。”
江随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看透了,连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了。
倒是尤黎生的指尖下划到她脖颈那粒红,轻声安慰她,“好了,别害怕。”
她在害怕吗?心跳确实快到不受控制,然而害怕无用,也不必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过于忧虑。
江随快速收拾好心情,问,“现在该怎么办?”
她都看不见了,总不能还让她继续带路吧?
“继续走。”
尤黎生丢了个石子在她脚边,“听着声音走。正好你瞎了,可以练练听力,否则有什么暗器你防不过来不就吃大亏了。你这么弱,我面上实在无光。”
说得轻巧!但江随转念一想,确实也是这样没错,至于最后一句话,江随选择性忽略了。
心如止水,心如止水。
尤黎生丢石子时很有技巧,距离也拿捏的刚刚好,她一路仔细听着,靠那把宝刀当盲杖,竟然也没有磕磕碰碰,一路意外的顺利。
脚下的路已从崎岖山路转为平整大路,尤黎生还在不紧不慢丢着石子,忽而一阵尴尬地‘咕咕’声打破了现状。
——江随饿了。
她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还一直被逼着跑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且现在沿街都是小贩叫卖的声音,混着食物的香气飘过来,口齿生津,越发难耐。
尤黎生见她不动,便靠着她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轻言细语,“你怎么总要走走停停。腿若没用,就不必再留着了。”
当她是驴么?就算是驴也得拿个胡萝卜吊着给一点希望吧!
江随苦着脸,想和他商量,心里打了几遍腹稿,然而却悲哀的发现这人看着好说话,整天还挂着如沐春风的笑,但实际软硬不吃。
正思索间,尤黎生的剑已经抵在她腿处,江随被吓得惊了一下,忙往前走了几步。
这一走没有石子引路,全靠本能,她看不见,磕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栽去。
完了,江随想,自己腿没断,可能要牙先裂了,以后讲话会不会漏风?对不起了器官们跟着我受苦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一只手稳稳抓着胳膊将她扶住。
触感稍纵即逝,快得她只能闻见对方身上冷淡的梅花香气。
“小心。”对方声音平缓,是个男子。
江随忙道,“多谢多谢。”
他没有走,江随能感到他的视线仍然停留在自己身上打量自己。
江随还穿着昨天那破烂嫁衣,脸色也不好看,不知是累的还是脱妆导致的,此刻看来确实显得突兀又扎眼。
“你可是有什么困难?”他又问,声音关切。
困难那是大大的有啊!江随想大喊,她身边这个笑眯眯男就是大恶人,少侠能不能拔刀相助一下?
然而她还没说话——
“铮——!”
一声清越冷冽的剑鸣骤然响起,连周遭空气都好似被生生斩断,令人呼吸不畅。
快,极快,她甚至都没听到出鞘声。
静,极静,天地间一切声音都消失。
江随下意识喊,“尤黎生?”
尤黎生懒懒应了她一声,“别怕。”
“发生了什么。”江随空洞的眼睛盯着刚才剑鸣的方向。
尤黎生一手双指捏剑,气定神闲地叫剑气无法再进分毫,一手以剑抵着那名男子的脖颈。
一剑一招已足够分高下,决生死。
尤黎生问,“为何出招。”
“我见姑娘眉间哀愁,郁郁寡欢,你又拿剑胁迫她。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尤黎生道,“你误会了,我们是夫妻,这不过是我们的小情趣罢了。”
输赢已定,武力相差甚大,江随只好道,“确实如此。”
那人思索了一下,道,“这次比试是我输了。再观方才那一招只觉韵味无穷,妙极。敢问阁下师出何人?”
“比试?”尤黎生剑未移开分毫,“看你装束,应是水云宗弟子,难道不知晓出剑就是要决生死么,说什么比试,竟这么没骨气。”
水云宗,原著八大宗门里人数最少的宗门。
三十年一招生,只收天才。
稍差点意思的不收,哪怕特能吃苦耐劳有毅力的也不收。
就连女主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被男主收为徒弟,从此开启了一段轰轰烈烈长达数百年的虐恋。
虐到两个人都没顾得上得道成仙,由此可见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阁下好眼力,在下水云宗许青灯。”许青灯不卑不亢道,“原是我技不如人,应任由阁下处置,只是此间有事未了,尚不能从命。”
什么,许青灯?
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剑修许青灯?
江随对他有印象。
这人出场不多,却是整本书相当浓墨的一笔,主要是他,呃,怎么说呢,死得相当有骨气,有气节。
他领便当的时候,江随看得心酸酸的,还写了一篇肉麻到自己都不敢读一遍的千字长评。
许青灯怕尤黎生不信,还将自己的弟子令牌丢了过去。
尤黎生弯着唇,反而是问江随,“娘子,他欺负我,怎么处置他?不如把他根骨挖来助你修炼。”
“不必不必!”江随听着这话冒出一阵恶寒,忙道,“放过他吧。”
“好罢,听娘子的。”尤黎生收了剑,周身凛然杀气也随之消散,又成了面善的小仙人,“说来听听,何事未了。”
许青灯收回令牌,道,“这位姑娘是我水云宗人,我需得把她带回去。”
“你说她是便是?”
一道灵力缓缓注入江随体内,她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听。
许青灯道,“这便是我师尊打下的烙印,仅她一人所有。”
“是有如何?她的去处,我来决定。”尤黎生一点道理不讲。
许青灯亦没有退让,“恐怕,由不得你。姑娘,你怎么想,可要随我回水云宗?”
她愿意啊!她愿意!她想去水云宗猛吸灵气!
江随没有贸然开口,只是低着头,瞧着甚是乖巧可怜。
许青灯放缓语气,道,“不要怕,师尊也在找你,你只要随心而行就好。”
尤黎生不屑道,“现在什么阿猫阿狗也能当得起一声师尊了么。你师尊是谁,说不定还是我手下败将。”
“师尊未尝一败,想来不是。”许青灯道,“月章真人。”
话音刚落,江随第一个喊起来,“师兄!快带我去找师尊!”
开玩笑啊,这可是全书第一战力啊!
他强到什么地步呢,就这么说吧,他迟迟无法渡劫成仙是因为天道雷劫不够狠,渡不了他。
有这么一个大腿,不抱是傻子。
不过原著中月章真人并没有收徒,难道她的到来冥冥之中会改变许多事么?
那可太好了,她想改变的事情多了去了。
等等,江随又想到一件事。
如果她真拜了月章真人为徒,那么男主得叫她……?
江随在心里默默算了半天关系,最后得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结论。
男主还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师叔祖。
刺激……。
尤黎生瞥了一眼自顾自傻兴奋的江随,沉吟道,“他么……倒不算误人子弟。”
“既如此,也好。”尤黎生走到江随身前。
江随只感到自己眼前多了一层丝布,滑而柔,遮住了她的眼睛。
是尤黎生将自己的发带缠绕在她眼上。
“娘子。”尤黎生唤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缱绻声里充满爱意,让江随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战。
“……诶。”江随命苦地应了一声,马上拉开距离,免得他又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尤黎生也不介意她退半步的动作,“往后山高水远,望自珍重。”
真的假的,江随觉得不可思议,他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娘子不必害怕。”尤黎生轻声细语,“有什么委屈亦不必忍着。”
恩,这倒是人话,但是后文呢?比如什么若有谁欺负你,我就踏平水云宗之类的话呢?
“这点阁下放心,有月章真人在,必不会叫她受委屈的。”许青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不自在道,“两位真是情深意笃。”
尤黎生道,“那是自然,我们少年夫妻,一路走来不易。此刻想到要分开了,我还有些心绞痛。”
江随还没来得及假惺惺客套几句,就听尤黎生道,“再会咯。”
说完,在江随眼前晃了晃手,随后毫不留恋地隐入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