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规则怪谈》抱抱牛奶

6、第 6 章

　　第六章

　　扑面而来的空气混杂着消毒水失效后的酸味，以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疗养院内昏暗异常，只有应急指示灯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勉强勾勒出走廊的轮廓。而大部分区域都沉浸在黑暗中。

　　韩雀站在门口，他能感觉到，那股代表“世界”清理机制的规则力量已经退去，但另一种更加混乱且充满恶意的能量场弥漫在周围。

　　他深吸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拿出强光手电和一把特制的短刃。

　　韩雀的目标很明确。第一，确认还有无幸存者。第二，查明事故真相。第三，找到那只麻烦精。

　　手电的光柱穿透黑暗，所照之处皆是一片狼藉。翻倒的器械和散落的文件混在一起，墙上狰狞的爪痕与已经干涸发黑的的液体交织，昭示着那晚的惨烈。

　　韩雀的脚步声很轻，他努力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规则暴走后的残留能量极不稳定，有时甚至会形成看不见的陷阱。

　　一阵微弱而痛苦的喘息声从前方拐角处的护士站台下传来。

　　韩雀立刻熄灭了手电，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

　　透过台面的缝隙，他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蜷缩在那里，身体不住地颤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那人的手臂上有一道可怕的伤口，并非利爪造成，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融化后留下的痕迹，边缘处还微微冒着黑气。

　　是怪物造成的。

　　韩雀心里一沉。果然还有幸存者，但也意味着怪物依旧在活动。

　　他正准备上前查看，冷不丁被骤起的声响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持续的闷响从走廊另一侧传来，伴随着某种湿滑物体拖行的声音。

　　韩雀立刻缩回阴影中。

　　只见一个难以名状的怪物缓缓游过走廊。它像是一滩不断蠕动，半透明的黑色粘液，内部包裹着破碎的骨骼和扭曲的人脸。它所过之处，地面都留下了一道腐蚀性的粘稠痕迹。

　　这就是规则暴走和负面情绪孕育出的怪物？韩雀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和寒意。

　　怪物似乎没有发现他，缓缓地游向了另一个地方。

　　韩雀等到怪物消失后，才快速来到那个受伤的病人身边。他检查了一下伤口，眉头紧锁。这不是简单的物理伤害，还掺杂着强烈的规则污染和负面能量侵蚀。他从包里拿出基础的净化药剂和绷带，尽可能地进行紧急处理。

　　病人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韩雀，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死死抓住韩雀的手腕，嘴唇翕动，却只能发出气音：“地……下……院长……养……”

　　断断续续的词组，让韩雀的心脏猛地一跳。

　　难道这场灾难不是意外？

　　韩雀还想再问，病人却因为激动和虚弱再次昏迷过去。他将病人安置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储物柜里，留下一些水和药物，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如果真是院长刻意为之，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豢养这些怪物又能带来什么好处？

　　他继续向疗养院深处探索，越往里走，残留的破坏痕迹越严重，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和怪物的低吼。他巧妙地避开，根据记忆，朝着员工宿舍区的方向前进。

　　穿过一片如同被龙卷风肆虐过的食堂餐厅时，他听到了微弱的哭泣声和一阵熟悉的的“哈气”声。

　　韩雀立刻循声望去。

　　那里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在大厅一角，几个瑟瑟发抖的病人蜷缩在一个因倒塌而形成的狭小空间里。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身形高挑，衣衫破碎，背对着他的男性身影。

　　那人有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黑发，月光透过破碎的天窗，照亮他紧绷的背部，以及手臂上几道深可见骨正在冒着黑气的伤口。而在他的前方，两只粘液状的怪物正蠢蠢欲动，试图突破他的防线。

　　那道身影似乎已经力竭，却依旧顽强地站着，发出低低的，具有威慑性的吼声。

　　韩雀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的感觉，那种拼死也要护住什么的倔强，是那只蠢猫？他不仅能说话，还能变成人形？

　　就在其中一只怪物蓄力而起，扑向那几个病人的瞬间，那道身影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猛地抬手格挡。

　　怪物的粘液腐蚀着他的手臂，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用力将怪物狠狠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另一只怪物趁机从侧面偷袭。

　　“小心！”韩雀失声喊道，同时手中的短刃已经投掷而出，精准地打在了那只偷袭怪物的核心。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掉落在地。

　　那身影猛地回头，看到韩雀，异色瞳中充满了惊愕，随即，他眼中的光芒变得黯淡，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韩雀迅速解决掉受伤的怪物，冲到那道身影的身边。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手臂上那仍在蔓延的伤口，韩雀手忙脚乱地拿出净化药剂，倒在伤口上，又撕下绷带捆扎住伤口上方，试图阻止那诡异能量的侵蚀。

　　“坚持住，你这麻烦精。”韩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费力地将昏迷的麻烦精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处。

　　那几个被救下的病人惊恐地看着他，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忽然开口：“韩医生？”

　　韩雀抬头，认出这正是之前需要依据规则，定期服用天王补心丹的那位老人。

　　“林婆婆？你们怎么样？”

　　“我们还好，多亏了这位年轻人。”林婆婆看着昏迷的麻烦精，眼神复杂。“他突然出现，挡住了那些怪物。他好像是从一只黑猫变的。”

　　韩雀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暴露了。

　　但林婆婆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震惊：“韩医生，你别怕，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其实，我早就觉得你和这里的人不太一样。”

　　韩雀一愣：“什么意思？”

　　林婆婆压低声音，古怪而神秘地说：“你和这小伙子是一类人，对吧？从那边来的。”

　　“那边？”韩雀茫然地重复。

　　“就是，另一个世界啊。”林婆婆语气很是笃定。“我老头子以前是研究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听得多了。你刚来的时候，身上就有种和这个世界不相符的隔阂，虽然你很努力在适应规则。但这小伙子……”她指了指麻烦精，“……他身上的隔阂感更重，像是刚掉进来没多久。而且，他变成猫护着我们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另一个世界？隔阂感？

　　突然的，一段回忆浮现脑海。是小周给他算完塔罗牌后说，不一定在规则世界里准呢。

　　她当时为什么会这样说？为什么自己当时不觉得奇怪？

　　韩雀的大脑一片混乱。他完全没有另一个世界这方面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醒来就在这个世界，凭借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和冷静的性格，一步步在疗养院立足。

　　从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他一直以为是某种创伤后遗症。难道他真的和麻烦精一样，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

　　甚至院长的女儿小周也是？

　　就在这时，一阵水滴落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韩雀抬头，打开手电光扫过去。

　　只见在大厅破损的吊灯上，那个诡异的，倒吊着的模糊身影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距离更近，韩雀看得更加清晰。那确实是一个人形，但身体仿佛被拉长扭曲，被无数黑色的锁链紧紧缠绕束缚着，那双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睛，正望着他。

　　韩雀赶紧拾起短刃，握紧。

　　然而，那倒吊人并没有攻击。它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被缠绕的手臂似乎用尽全力，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向了一个方向，通往地下深处的维修通道入口。

　　接着，一滴浑浊的液体，从它那双惨白的眼睛里流出，沿着额头，隐入头发里。

　　韩雀忽然明白了。

　　那天晚上拧动他门把手的，或许是它。它不是要吓唬他，也不是攻击他。它是想求助？因为它只能用这种方式出现和指引？

　　它指向地下，难道那里就是能够揭露院长秘密的地方？

　　林婆婆也看到了那个倒吊人的手势，她紧紧抓住韩雀的胳膊，声音发抖：“对，就是那里。院长以前就经常派人往那边运东西，还让我喝过黑血，说是什么特殊疗法。”

　　韩雀试图把捕捉到的信息拼凑。他看向昏迷的麻烦精，混乱的大脑逐渐清晰。他又看了看身旁充满惊恐但依然期盼的病人们，最后望向那指向地下的通道。

　　“林婆婆，帮我照顾他。”韩雀将麻烦精安置好，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我去下面看看。”

　　他拿起手电和短刃，小心地走向地下通道入口。韩雀没有注意到的是，倒吊人的眼睛突然从惨白变为紫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