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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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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陈哥还是以前的模样,戴着银边眼镜,穿着院内发的治疗服,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不像韩雀的头发,总是凌乱地翘起。
“小韩。”陈甫于不自然地扯出一抹微笑,下一秒意识到什么,笑容消失。“啊不,韩院长。”
韩雀打量着他,侧身示意他进来。
陈甫于略微松了口气,他进到客厅里才发现还有两个,嗯,一个人,一只鸟。
“你不是死了吗?”崔彧河毫不客气地说:“我可是见过你死后僵直的样子,当时韩雀伤心极了。”
韩雀的嘴抿成一条直线。
施莱塔飞到陈甫于肩膀上,他的声音流露出不解:“你为什么要假死?”
陈甫于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坐到沙发里,垂下眼,视线停在地毯上的花纹上。“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施莱塔不耐烦地喊。
“其实……”陈甫于闭了闭眼,声音干涩。“我背叛了他们。”
“他们?”韩雀微微挑了挑眉。
“我不想再继续那个计划。”陈甫于的脸上浮现了一种韩雀无法看懂的痛苦,“我一开始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实验,或者只不过是一种尝试。”
顿了顿,陈甫于苦笑了一声:“我简直大错特错。”
韩雀静静地听着。
陈甫于告诉他们,疗养院建立初衷,是为了维护这个包含世界规则的空间。空间人员的减少,迫使规则强行从其它世界里选中新人,然而新人的补充数量总归是不够的。
并且每补充一名新人,空间被撕裂的可能性就会增大一分。
为了改造新人的属性,规则会强制清除这些人的过往记忆,输送到疗养院进行精神方面的改造,成功的人可以留在疗养院里工作,或者到外面定居,而失败的报废品则会被销毁。
这一直是疗养院里管理人员们心照不宣的秘密,直到周院长上任后,没人知道,他的野心和谋求更大。
“都是因为世界规则没有实现周院长的愿望,一个都没有。”陈甫于摘下自己的眼镜,抹了把脸,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延续的传统是,只要是见过世界规则的人,都可以实现两个愿望。”
“原来他是那个倒霉蛋。”施莱塔小声嘀咕了一句,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其实那时候真是凑巧了,裂缝变大,世界规则忙着修复,确实遗漏了。”
“不是遗漏。”陈甫于摇摇头,“也不是巧合,他是被刻意遗忘的。”
“为什么这么说?”崔彧河问。
陈甫于看了他一眼。
“他的愿望,世界规则实现不了。”
施莱塔怀疑地开口:“这怎么可能呢?”
韩雀隐约有个想法,果不其然,后面陈甫于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周院长想要最大限度的改变能力。”陈甫于深吸了口气,“他想要成为仅次于世界规则的存在。”
“他想成神。”施莱塔语气很是平淡:“看起来,他更像是疯了。”
“为什么想成神?”崔彧河无法理解,他摊开手:“总要有原因吧?他成为神后要做什么?享受主宰的感觉?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陈甫于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团体的边缘人,并不能接触太多核心的东西,但即便是这样,他都无法再忍受了。
“我来找你,是和你说,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出门。”陈甫于郑重地对韩雀说。
而韩雀有点走神。
他想,陈哥说了半天还是没解释为什么要假死,那到底要不要问天王补心丹说明书的事?
“为什么?”崔彧河问道。
“满月之夜,疗养院的能量会趋于不稳定,空间裂缝产生的几率大大增加,容易有各种异变产生。”
一阵寒意笼罩住韩雀。
他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落到崔彧河身上,后者皱紧眉头,仿佛在思索又好像在甄别陈甫于说的是不是真的。
内心的挣扎并不能让韩雀放弃坦白真相,他低声开口,语速很慢:“空间裂缝,是不是能够使另个世界的人被召唤过来,也可以使在这个规则世界的人,重新回去?”
屋子里陷入漫长的沉默。
崔彧河眨了眨眼,他知道韩雀在说什么了。巨大的喜悦让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塞满了棉花,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
“……这么说,我能、能回家了!”
“显而易见。”施莱塔没好气地说:“不过你回去之后,会丧失在这里的全部记忆。”
韩雀冷不丁插嘴:“听起来很公平。”
“那我要怎么做——”崔彧河激动地恨不得原地转圈圈,这一刻,过往当过猫的属性似乎再次激发,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真的没想到,天呐,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着他兴奋的模样,韩雀已经收拾好情绪,冷静了下来。
刚才的怅然和转瞬即逝的不安已经被韩雀毫不留情地扔到垃圾桶里,他不需要这些多余的情绪束缚自己,从开始到结束,他都是一个人,他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也很好。
崔彧河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意外的产物,如果不是规则强制要求,并且那时候他是以猫的形态,韩雀根本不会收留他,更何况崔彧河身上还有那个诅咒。
既然这个意外能够从哪来,回哪去,他怎么会不高兴呢?他应当高兴。
“那要怎样做呢?”韩雀问道:“空间裂缝不是随便就能发现和看到的吧?”
“这次出现的地点会和上次产生怪物噬人的地点重合。”陈甫于解释道:“每次裂缝都会引起震荡,一般来说只要不刻意去激活,再加上有世界规则的镇压,不会有怪物能够跑出来,但上次是院长故意引导,才出现了大范围的变异。”
那就是在重建的那几个项目里了。
韩雀想了会儿:“不止一个项目,所以每一个都有可能是,每个项目之间的距离很远,像碰碰车和过山车之间,就算跑过去也得有二十分钟左右,更不要说伫立在疗养院最外围的阴阳极限蹦极了。”
崔彧河感觉自己的头痛要发作,他知道这些项目的规模,一个比一个庞大,他要怎样才能快速穿梭在其中?
“裂缝出现的时间很短,大约只有五分钟。”陈甫于轻咳了一声:“如果真的想捕捉到它,确实是个问题。”
崔彧河没有说话,他自顾自走到冰箱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杯冰水。
韩雀把之前那通电话的事情告诉了陈甫于。本以为他对此不会有太多信息的帮助,没想到陈甫于惊讶地抬起眉毛:“恐怕我还真知道是谁。”
“只会搞恐吓而不是直接决斗,懦夫行为。”施莱塔不冷不热地说。
“是谢晨阳。”陈甫于看了施莱塔一眼,“他总是喜欢用各种把柄来勒索别人,或者下毒之类的,你知道,阴柔的手段。”
但是谢晨阳已经昏迷在那个密室小屋里,并且还不知道他醒没醒来,又或者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韩雀不太相信那通电话真的像陈哥说的如此简单,更何况陈哥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我,围绕在他身上的谜团很多。
“我打算去看看。”
韩雀的话让崔彧河愣了一下,他对上韩雀注视着自己的视线,第一次觉得韩雀令他感到陌生。
“你要以身犯险?”施莱塔的声音变得尖锐:“为什么?”
因为有种预感,或者是一种直觉。
上次疗养院产生怪物暴动,就是在夜里,那时候他已经睡着,全然不知道危险已然来临,等到事到临头,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设计的各种项目被摧毁、消灭,那些曾经的同事和病人们命丧在超出他想象的怪物口中。
那一次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带着惧怕和恐慌在世界规则的强行剥离下逃出生天。
那种感觉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总之我要去看看。”
林婆婆以前含糊地说过,不止崔彧河是来自另外的世界,他或许也是。只是他不像崔彧河,还依稀存留先前的记忆。
韩雀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进疗养院前的时光,好像天然的就是一片空白。
“太危险了。”崔彧河摇摇头,他平静地看着韩雀,“你是院长,如果你真的出事了,疗养院要怎么办?”
“那就再换个院长。”韩雀无所谓自己的职位高低,他的世界观被毫不客气地粉碎前,他当然在乎升职加薪,但那时候他还不认为这个世界规则有问题,也不可能遇到会说话的猫。
哦,现在还要多加个会说话的鸟。
“我设计的这些项目,我知道彼此之间最快的路径。”韩雀开口道:“如果你不试试,难道就这样放弃这次机会?”
崔彧河的目光变得复杂,他无法言说自己心里泛起的不舍,真是奇怪,他不是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吗?
况且还有他死亡的真相,到底是哪个人把他推向大海的!
两人简单收拾妥当就准备出门,施莱塔还是往常懒散的模样,而陈哥靠坐在沙发上,脸上写满了生气和无奈。
等韩雀和崔彧河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施莱塔忽然跳到墙上的置物架上。
“你骗他们做什么?”
陈甫于抬起头,他伸展自己的胳膊,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的表情不再和善、局促,反而被胜券在握的得意覆盖。
陈甫于翘起嘴角,语气轻柔地说:“祭台已经升起,现成的祭品,为什么不顺水推舟?”
“虚伪。”施莱塔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对韩雀即将来临的命运感到惋惜,毕竟他浪费了世界规则的一次恩赐,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而是帮助他得到了自由。
但这种情感轻易地就被稀释掉了,施莱塔遇到过形形色色不应当以悲剧收场的人们,但他们还是无一例外走向了灭亡。
于是他再次重振精神,好像那样他就永远不会面对痛苦一样,施莱塔欢快地鸣叫了几声。
“唱的什么歌?真难听。”
施莱塔回答他:“悼亡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