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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暗流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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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蘅的目光死死锁在地上那半块残破兵符上。弩箭破空的尖啸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厅内死寂无声。她看见二叔沈靖面无人色,冷汗浸透衣领,那是一种远比账册被揭露时更深的恐惧。
她的视线猛地转向裴昭压制的那个灰衣人。那人虽被制住,眼神却凶戾不减,死死盯着地上的兵符。紧接着,沈蘅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沈靖下意识缩回的右手,以及他深色锦缎袖口上,那一抹不甚起眼的暗红色污渍。
那颜色,那干涸的程度,与地上兵符沾染的陈旧血渍几乎一模一样。
兵符是军中重器,怎会出现在沈府内宅的多宝阁暗格?又怎会染血残破?二叔袖口的血渍从何而来?东宫、私盐、刺杀、兵符……无数线索在她脑中飞旋碰撞,炸开一片惊心动魄的迷雾。
窗外庭院,树影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绝非风吹所致。
电光石火间,沈蘅做出了决断。固守厅内追问,敌暗我明,变数太大,二叔惊惶之下也未必肯吐露实情。唯有抓住窗外放箭之人,才能撕开这阴谋的口子!
她毫不犹豫,猛地伸手握住裴昭按在刀柄上的右手。裴昭身形微顿,侧头看她。沈蘅不及解释,指尖迅速在他温热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字:“追”。
裴昭眸光骤然一凛,没有丝毫迟疑犹豫。他对沈蘅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几乎在沈蘅收回手指的瞬间,他压住灰衣人的刀鞘猛地向下一沉,重重击打在灰衣人的膝窝处。
灰衣人猝不及防,痛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裴昭借力旋身,动作快如鬼魅,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如离弦之箭般撞向那扇被弩箭射破的窗户。
木屑纷飞中,裴昭的身影没入窗外浓重的夜色,直扑那树影晃动之处。厅内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住。
沈靖眼睁睁看着裴昭追出去,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竟下意识向前踉跄半步,似乎想阻拦,又硬生生止住。他猛地扭头,视线在地上的兵符和沈蘅之间来回扫视,惊惧交加。
“你……你让他去追?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沈靖的声音尖厉得变了调,“惹怒了……惹怒了那边,我们整个沈家都要给你陪葬!”
沈蘅却不看他。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半块冰冷的兵符。金属触手生寒,残留的血锈痕迹刺目惊心。她将兵符握在掌心,抬眼看沈靖,声音平静得可怕:“二叔怕了?怕裴小将军抓住活口,问出比私吞官盐更骇人的勾当?”
她向前一步,将沾血的兵符举到沈靖眼前:“这兵符,调的是哪里的兵?上面的血,又是谁的血?东宫让你私运官盐,是为了敛财,还是为了……养兵?”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沈靖紧绷的神经上。他呼吸急促,眼球外凸,死死瞪着那兵符,仿佛那是索命的符咒。
“你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沈靖失控地大吼,猛地挥袖想打掉兵符,却被沈蘅敏捷地避开。
“我不知道,所以要让知道的人开口。”沈蘅语气冰冷,“二叔,你袖口的血渍,和这兵符上的,很像。”
沈靖像被毒蜂蜇了一下,猛地将右手缩回袖中,藏得严严实实。这个动作无疑印证了沈蘅的猜测。
沈夫人此刻也稳住了心神。她虽不明就里,但女儿的态度和沈靖的反应已说明一切。她上前与沈蘅并肩而立,沉声道:“二弟,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们沈家来的?你若还有半分顾念家族之心,就该立刻说清楚!”
厅内剩下的护卫,一部分是沈靖带来的,此刻面面相觑,眼神惊疑不定。另一部分是闻声赶来的沈府护卫,则警惕地盯着沈靖和他的人,手按在刀柄上,隐隐将沈蘅母女护在中间。
气氛再次紧绷起来,却是一种不同于之前的对峙。沈靖孤立无援,额上青筋暴跳。
就在这时,窗外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金铁交击的锐响,以及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即一切又归于寂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沈蘅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她相信裴昭的身手,但未知的敌人总是危险的。
沈靖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诡异的放松,虽然恐惧仍在,但那是一种仿佛劫后余生的虚脱。他喘着粗气,声音沙哑:“追?追上去又如何?裴昭再厉害,难道还能以一敌百?那些人……你们根本惹不起!现在收手,或许还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下一瞬,窗口光影一暗。裴昭去而复返。
他依旧是破窗而入,身姿依旧挺拔,玄色衣袍上沾染了夜露与尘土,呼吸却平稳如常。他右手持刀,刀尖斜指地面,左手却拖着一个软绵绵的身影。
正是那个方才在窗外放冷箭的弩手。那人穿着一身便于夜行的深色劲装,此刻昏迷不醒,被裴昭毫不费力地拖了进来,扔在厅堂中央。
裴昭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沈蘅,见她安然无恙,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冷冽的视线便钉在了沈靖脸上。
“只抓住一个,另一个服毒自尽了。”裴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战场下来的煞气,“这个,我卸了他的下巴,搜走了毒囊。”
沈靖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黑衣人,又看看煞神般的裴昭,最后对上沈蘅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他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兵符现世,刺杀随之而来。裴昭追击,擒回活口。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却彻底击溃了沈靖的心理防线。
沈蘅握着那半块冰冷的兵符,看着面如死灰的二叔。她知道,真正的风波,现在才刚刚开始。而突破口,就在这个被裴昭扔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