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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夜探刺史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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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船破开夜色,船舷与那艘无灯官船轻擦而过。沈蘅瞥见的青墨色刺青残影尚未从眼前消散,掌心已被塞入一块微凉的硬物。
“拿好。”裴昭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的刀鞘在船板上敲出两短一长的轻响,远处更夫的梆子声隐约相和。“戌时三刻,刺史府换防。”
沈蘅低头,指间是一块浸透暗褐血渍的菱纹布。布料边缘粗糙,显然是从衣物上匆忙撕下。河岸未熄的火光跳跃着,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界线。
“管家临死前攥着的。”她指尖抚过干涸的血迹,在内衬处微微停顿——那里用更深的血色描出几道断续的纹路,蜿蜒指向北方。“你看这里。”
裴昭的指尖覆盖上来,顺着血纹走向移动。“京城。”他语气肯定,刀鞘再次轻击船板,“但他等不到刑部了。”
沈蘅解开夜行衣内侧暗袋。半枚鱼形玉佩落在她掌心,玉质温润,边缘处却残留着新鲜的磕碰痕迹。她将玉佩缓缓按在血纹中断处——残缺的纹路与玉佩边缘严丝合缝。
“管家想说的不是京城方位。”她抬起眼,“是这枚玉佩代表的地方。”
裴昭的拇指擦过玉佩表面,那里刻着细密的鳞状纹。“鱼龙计划。”他想起刺史密信上的字迹,“地库里必有答案。”
船身轻轻靠岸。阴影中跃出两名黑衣亲兵,迅速系紧缆绳。
“暗桩分布变了。”裴昭凝视着高墙轮廓,“西侧增了两处暗哨,换防时间只剩半刻。”
沈蘅将染血布块塞回他掌心。“你引开东侧守卫,我从西墙入。地库入口在书房屏风后。”
“太险。”裴昭握住她手腕,“等刑部人马到了再搜。”
“等不了。”沈蘅抽出手,将夜行衣束紧,“刺史落网,他们正在销毁证据。今夜过后,地库怕是只剩灰烬。”
远处传来更梆重响。裴昭突然将她拉向身后,三支弩箭接连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走!”他挥刀格开后续箭矢,亲兵立即与墙头冒出的黑影缠斗在一起。
沈蘅借势滚入墙根阴影。指尖触到冰冷砖石时,她听见裴昭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奔向东侧,墙头立即有数道黑影追去。
书房窗棂悄无声息地滑开。她翻身落入室内,浓重的墨味混着某种药草气息扑面而来。紫檀木屏风果然挪开了半尺,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黑暗中传来机括转动的轻响。她侧身避过两排短箭,银针精准刺入墙缝三处凸起。箭阵戛然而止。
地库比想象中更深。夜明珠嵌在壁顶,照出数十排顶天立地的铁木柜。每只抽屉都贴着标签,墨迹新旧交错。
她径直走向最里侧的玄铁柜。锁孔形状与鱼形玉佩完全一致。
玉佩嵌入的瞬间,柜内传出齿轮咬合声。抽屉弹开时涌出陈年尘埃,里面整齐码放着信函与账册。最上方是张舆图,朱笔标注的线路从江南直通京城某处宅邸。
“果然在这里。”她轻声自语,指尖刚触到舆图边缘,身后突然袭来劲风。
短刃擦着她耳际划过,削断几缕发丝。黑衣暗卫的蒙面巾下,双眼没有任何情绪。
沈蘅旋身避开后续攻击,账册散落一地。她瞥见某页上的数字——每年盐利的三成汇往菱纹标记账户,七成送入京城永嘉坊。
暗卫的刀锋再度逼近。她格挡时撞翻灯台,夜明珠滚落在地。光线摇曳中,暗卫袖口隐约露出青墨色刺青。
“刺史的人?”她借书架躲开直刺心口的匕首。
对方不答,攻击愈发凌厉。刀锋划破她衣袖时,她突然看见暗卫后颈的疤痕——与前世兄长遇刺时描述的凶手特征完全一致。
仇恨让动作快过思考。她踢翻药水柜,腐蚀性液体泼溅而出。暗卫闪避时露出破绽,她的银针精准刺入对方肘关节。
短刃脱手落地。她立即反剪对方双臂,扯开暗卫后领——那道横贯后颈的旧疤清晰可见。
“三年前江南盐案。”她压紧对方关节,“是你重伤沈将军?”
暗卫突然发出古怪笑声。“不止我。”他咳着血沫,“你们沈家挡了太多人的路...”
颈骨断裂声截断后续话语。裴昭收刀入鞘,靴底碾碎暗卫袖中滑出的毒囊。
“东侧暗桩已清。”他拉起沈蘅,“但正门来了巡夜卫队。”
沈蘅快速收起舆图和关键账册。“从密道走。舆图上标注了出口在城外十里坡。”
裴昭却蹲下身,从暗卫怀中摸出铜制令牌。“不必躲了。”他将令牌举到光下,正面刻着“东宫卫率”,“是太子的人。”
地库上方传来密集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与呵斥声交织,有人在高喊“奉命搜查逆党”。
裴昭突然吹熄所有灯盏。黑暗中他握住沈蘅的手,引她退至角落翻板处。“刑部的人。”他在她耳边低语,“但领队的是大理寺少卿——刺史的门生。”
翻板掀开的瞬间,火把光芒涌入库内。官靴踏在石阶上的回声震得账册簌簌作响。
“搜!”为首的官员厉声道,“逆党裴昭挟持沈家女眷潜逃,发现格杀勿论!”
沈蘅捏紧袖中舆图。裴昭的刀缓缓出鞘三寸,将她完全挡在阴影之中。
“少卿大人好快的消息。”少年将军的声音在地库中荡开,“刺史刚落网,您就来接管证据了?”
火把突然向两侧分开。紫袍官员踱步而下,腰间金鱼袋随着动作晃动。“裴将军误会了。”他展开手中卷轴,“奉旨查封刺史府,所有文书需移交大理寺。”
沈蘅悄然将舆图塞入砖缝。起身时袖摆带落某本账册,纸页散开露出里面的血手印——正是管家临终前按下的那个。
“大人要的是这个?”她拾起账册,故意让血手印暴露在火光下,“记载着送往永嘉坊的七成盐利,收件人画着龙首鱼身标记。”
少卿面色骤变,伸手欲夺。裴昭的刀鞘横挡在中间。
“不妨看看最后一页。”沈蘅翻动纸页,“有次送银两时多了件私货——五石散五十斤,收货人签押是东宫典药局。”
脚步声突然从密道方向传来。金甲卫副带着满身血污冲出黑暗,手中高举东宫令牌。
“太子手谕!”副将喘息着跪倒,“命少卿大人立即回宫面圣!”
少卿踉跄后退,火把险些脱手。他死死盯着沈蘅手中的账册,突然厉声下令:“逆党抗旨,格杀勿论!”
箭矢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裴昭挥刀护住沈蘅,亲兵迅速结阵抵挡。
混乱中,沈蘅看见少卿悄然退向密道。她立即抛出手中账册,纸页如雪片散落在地库中央。
“大人不要证据了?”她高声问道,“还是怕陛下看见东宫参与盐铁走私?”
少卿身影僵在密道口。他突然返身扑向散落的纸页,却被裴昭的刀尖拦住去路。
金甲卫突然齐刷刷跪倒。刑部尚书带着圣旨步入地库,身后跟着数十名禁军。
“圣谕。”老尚书展开黄绫,“大理寺少卿勾结刺史,即刻押赴天牢候审!”
铁链锁住少卿手腕时,他忽然扭头看向沈蘅。“你以为赢了?”他嘶声笑着,“鱼龙计划早已启动,京城现在...”
弩箭贯穿他的咽喉。发射者隐在密道阴影中,禁军追入时只拾到一枚东宫制式的箭镞。
裴昭收起那枚箭镞。“该回京了。”他轻触沈蘅袖中的舆图,“有些账该清算了。”
沈蘅望向密道深处。少卿未说完的话语如悬刃般吊在黑暗中,舆图上永嘉坊的标记墨迹犹新。
她接过裴昭递来的东宫箭镞,指尖擦过锋利的箭尖。
“是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