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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夜探西市 ...

  •   沈蘅回到房中,指尖还残留着摹写兄长笔迹时的墨渍。她推开窗,长安城的暮鼓正沉沉敲响,远处街市灯火次第亮起。铜钱落地的轻响让她低头,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钱滚到脚边——裴昭的传信方式总是这样悄无声息。

      她展开裹在铜钱里的纸条,墨迹潦草:戌时三刻,西市当铺。

      更漏指向戌时,沈蘅取出夜行衣。黑色衣料裹住纤细身形,她将兄长那方私印塞进贴身暗袋,冰凉的玉质贴着心口。推开后窗时,她听见院墙外巡夜家丁的脚步声,二叔被软禁后,府中守备反而更严密了。

      西市的石板路还残留着白日的喧嚣气息,当铺幌子在夜风里摇晃。沈蘅隐在巷口阴影中观察,铺面里间透出昏黄灯光,算盘珠子的碰撞声规律作响。她正要推门,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寒意。

      刀锋破空的声音让她旋身躲闪,玄铁短刀擦着耳际划过,削断几缕发丝。五名黑衣死士从四面围拢,为首那人蒙面巾上的眼睛似曾相识。沈蘅袖中银簪滑入掌心,在第二刀劈来时迎身而上。金属相撞迸出火星,她借力翻身跃至巷墙,足尖刚沾瓦片便听见弩机绷响。

      三支短弩呈品字形射来,她蹬墙扑向当铺檐下,弩箭钉入木柱嗡嗡震颤。死士们逼近形成合围,为首那人刀法凌厉,每次出招都直取要害。沈蘅在狭窄廊下辗转腾挪,银簪格挡时震得虎口发麻。她假意踉跄露出破绽,在对方刀尖刺来的瞬间侧身闪避,银簪直取咽喉——

      蒙面巾在打斗中滑落半截,那人脖颈处的刺青在月光下显现。青墨色的盐船图案盘踞在喉结下方,船帆处缀着细小的菱纹。沈蘅动作滞住,银簪尖停在对方皮肤前毫厘之处。这是江南盐商豢养死士的标记,前世她在漕运案卷里见过图样。

      死士趁机挥刀反扑,沈蘅后仰躲开锋芒,簪尖顺势划破对方衣襟。一块铜牌从破裂的衣料中跌落,当铺掌柜的算盘声突然停顿。沈蘅踢飞铜牌伸手接住,触手冰凉的牌面上刻着当铺暗记。

      里间传来柜门开合声,掌柜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晃动。死士们攻势骤急,刀光封住所有去路。沈蘅将铜牌揣入怀中,银簪虚晃一招逼退右侧敌人,纵身撞进当铺厅堂。

      掌柜正抱着账本往暗门里钻,见她闯入吓得跌坐在地。算盘珠子散落一地,账本摊开的页面上记着密密麻麻的盐引数目。门外死士已经追至槛前,沈蘅反手栓上门闩,拽起掌柜衣领:“江南的盐怎么记在你账上?”

      掌柜哆嗦着指向后窗:“姑娘快走!他们不止这些人...”

      窗外响起弓弦绷紧声,沈蘅按着掌柜扑倒在地。箭矢穿透窗纸钉在账台,尾羽颤动。她摸到掌柜腰间串钥匙,扯下最大那枚铜钥匙:“库房在哪儿?”

      “后院枯井...”掌柜突然瞪大眼睛,喉间冒出半截刀尖。

      血滴溅在账本盐引数目上。沈蘅滚到柜后避开第二箭,听见门外死士开始撞门。她推开后窗跃入院落,枯井的辘轳上挂着新锁。铜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前厅门闩断裂声清晰可闻。

      井绳下降时摩擦着井壁,黑暗里弥漫着盐粒的咸腥气。井底侧洞堆着裹油布的盐包,最深处还有铁皮箱。沈蘅撬开箱盖,里面是往来书信与账册。她匆匆翻看几页,二叔的字迹与盐商印信交替出现。

      头顶传来脚步声,井口被黑影笼罩。沈蘅吹灭火折子屏息贴壁,听见有人低声交谈:“...必须找到那丫头...” “...主上吩咐活要见人...”

      盐包突然被推落井底,砸在她藏身的侧洞旁。沈蘅攥紧刚抽出的信笺,听见辘轳开始转动。她摸出怀中信号焰火,这是裴昭给她的应急之物。

      井绳带着吊篮缓缓降下,篮中蹲着持刀的死士。在对方跳篮探查的瞬间,沈蘅从侧洞闪出扳动辘轳刹车。吊篮猛然下坠,她趁死士失衡时攀绳急升,焰火筒对准井□□出。

      赤色火星窜上夜空,井外顿时响起兵刃交击声。裴昭的声音隔着井壁传来:“阿蘅!”

      “我在井底!”她朝上喊话,手中信笺塞进衣襟。辘轳重新转动提升井绳,她看见井口裴昭的玄衣下摆染着血点。

      裴昭拉她出井时,院中横躺着四名死士尸体。“收到信号时正在追查盐车。”他刀尖还在滴血,“这些是江南养的死士。”

      沈蘅展开皱巴巴的信笺:“二叔通过当铺与盐商交易,漕运军械换私盐盈利。”信纸末尾盖着鲜红的盐商印鉴,“但刺青死士出现说明盐商另有主子——江南刺史的标记是菱纹。”

      裴昭用刀挑开地上尸体的衣领,所有死士脖颈刺青的船帆处都缀着菱纹。“刺史要灭口。”他踢开枯井旁的盐包,“这些证据够掀翻江南官场了。”

      沈蘅按住他握刀的手:“等等。刺史与二叔合作多年,为何突然派死士灭口当铺?”她拾起掌柜遗落的算盘,指尖摸到盘底凸起的刻痕——那是沈府暗卫的标记。

      裴昭脸色骤变:“掌柜是你家的人?”

      “是兄长安排的暗桩。”沈蘅擦算盘珠上的血渍,“他每月初七通过当铺向兄长传递消息。”她突然抬头,“今日是初六。”

      井口传来轻叩声,幸存的暗卫顺着井绳滑下:“属下来迟!掌柜他...”

      “我知道。”沈蘅截住话头,“初七的传信内容是什么?”

      暗卫从井壁砖缝抽出一截竹管:“掌柜昨夜说查到二爷与江南的银钱往来,具体账目要今日才能...”他忽然噤声望向院门。

      裴昭的刀已经出鞘,金甲卫兵鱼贯而入。漕运侍郎举着火把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地盐包:“裴将军,沈姑娘,陛下有旨彻查私盐案。”

      卫兵开始清点井中物资,侍郎弯腰拾起一本账册:“这些证物需立即封存进宫。”他伸手要取沈蘅怀中信笺,被裴昭横刀拦住。

      “侍郎来得真巧。”裴昭刀尖轻点账册,“西市到宫城半个时辰路程,您这身朝服都还没换下。”

      侍郎僵在原地,火把映出他额角冷汗。沈蘅慢慢展开那封信:“侍郎大人认识江南刺史的笔迹吗?这封请求调动死士的信,落款是三天前。”

      卫兵中突然有人举起弩箭,但裴昭的刀更快。弩弓落地时带着半截手臂,惨叫声惊起夜鸦。沈蘅将信笺举到火把前:“刺史在信里说,侍郎您答应处理干净首尾。”

      侍郎扑上来抢信,被金甲卫兵反剪双臂。沈蘅抖开信纸背面,那里有侍郎亲笔写的收盐数目。“您模仿兄长笔迹时,是不是也帮刺史摹写书信?”

      裴昭挑开侍郎的衣领,脖颈处没有任何刺青。“你不是江南的人。”刀尖移向侍郎颤抖的喉结,“谁指使你来的?”

      枯井深处突然传来机关转动声。暗卫惊呼着跃出井口,井水汹涌漫上地面,迅速溶解着堆积的盐包。铁皮箱在泡沫中下沉,书信账册化作纸浆。

      “井底有泄盐道直通渭河...”暗卫徒劳地打捞湿透的纸页,“所有证据都毁了。”

      侍郎发出短促的笑声:“现在死无对证了。”

      沈蘅从怀中取出油纸包,那几封关键信笺完好无损。“掌柜教我防潮要用油纸。”她展开刺史亲笔信,“侍郎大人,您说刺史看到这个会保您还是灭口?”

      裴昭示意卫兵押走侍郎,蹲身查看漫水的枯井:“盐道是新建的,专为销毁证据。”他捞起半块松香墨,“和档案库鞋印上的墨渍一样。”

      沈蘅望向沈府方向。二叔被软禁的院落还亮着灯火,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似乎正站在窗前眺望西市。

      “回府。”她将油纸包塞给裴昭,“该和二叔聊聊江南的雨了。”

      暗卫突然拉住她衣袖,递来从掌柜算盘里拆出的铜片,上面刻着明日午时漕船靠岸的时辰。“掌柜最后说...”暗卫声音哽咽,“二爷备了火油。”

      裴昭握紧刀柄:“他们要烧船灭证。”

      沈蘅摩挲着铜片边缘,想起前世也是这个时辰,渭河曾起过一场烧透半边天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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