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汪》荷乙明

2、第 2 章

　　乔望还睡得正香时又被这个人类捏住后脖颈，他奋力挣扎手脚并用地乱蹬着，却发现自己现在还是狗的形态，最后只能耷拉着手脚认命。

　　“我是不是说过要乖乖的，不要在家里乱跑。”

　　“尤其不要跑到床上！！”

　　高乔边捏着自己睡衣上的狗毛咬牙切齿道，手指在圆乎乎的脑门上轻轻点两下表示自己的怒气，眼看面前的脑袋就低下去了。

　　他愣了一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严厉了，不然狗汪汪的耳朵好像都耷拉下来了，声音不自觉又弱了下来，“明明昨晚还很嫌弃我.......”

　　高乔算是比较体贴的领导了，他经常报销组里聚会，但自己却很少参加。上班时间的各方周旋已经耗费了他所有伪装情绪的力气，下班后克制不住的冷漠气息会让他在社交中陷入不利处境。
　　更何况通常情况下那种场合只会让高乔觉得又吵又混乱。

　　昨晚是和甲方实在没法避开的饭席，从市区一路回来，高乔独身穿进黑暗在家门口摸索着钥匙的时候，他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门里和门外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人从一个黑暗走入另一个黑暗，垂着脑袋的人被寂寥吞噬，不自觉感到深夜的凉意把他浑身的酒气都熏得淡了点。

　　高乔通常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没用的情绪，该怎么形容，是大家通常说的感伤吗。

　　他滚烫的脸贴在冰凉的门上，尝试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对，像之前那样就好]

　　[只要不和任何人产生羁绊，没有联系就好......]

　　“汪汪”

　　“汪汪”

　　高乔抬起脸恍惚间总觉得门内有狗在叫唤，他从思绪中稍微回了神，摇了摇脑袋还是没有想明白哪来的狗叫声，顺手擦了连门上都浸染上的黏稠的温度。

　　打开门后还没来得及奇怪家里的落地灯怎么亮了，就被绕在小腿间的东西绊倒在地。

　　坐立在自己面前的汪歪了歪脑袋，水亮的圆眼似乎在询问狼狈趴在地上的高乔。

　　[人，你为什么自己走路都能摔倒呢？]

　　那一抹橙黄的落地灯打在汪身后，白金色的毛发飘忽忽得晕上了一层光晕。

　　倒在地上的人胳膊搭上眼睛突然低声笑了，任由那只汪肆意往他怀里钻，闹得高乔心里和身上都变得暖融融的。

　　他斜靠在柜子上正准备揉揉毛抱得更深点时，狗汪汪在他臂弯出不可置信地拱了两下，回退两步就踩着高乔随意耷拉着的长腿，头也不回地又下去了。

　　“呵”
　　高乔想到这边就不知道该作何想法，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被狗嫌弃。

　　他又下意识皱着眉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明明昨晚自己是洗漱完才上床的。

　　乔望被放下来挤在拐角处，正盘算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形。

　　兽人管理局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在了，如果自己不能赶在他们找到自己前和人类签订契约的话，它说不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来到人类世界了！

　　想到这边，乔望不自觉难受起来，连脑子都晕乎乎的。

　　“你倒是还哼唧起来了。”

　　“喂，过来。”

　　高乔搅着奶粉约莫着温度差不多了过来就发现汪还可怜巴巴缩在角落，想要语气好点最后只僵硬地喊出：“狗，过来吃饭。”

　　他蹲下来勾了勾手指，嘴里不自觉就发出天生唤狗奇招：“cuo cuo......”

　　乔望因为基因密码立马就被高乔叫唤的声音吸引，但在不停飘香的空气中强忍着冲动不抬头。

　　[哼，我可是兽人，虽然暂时还没有发育完全，但也是有名字的！会被这小小示好诱惑吗，当然不........]

　　“汪汪，来喝牛奶。”高乔老早就注意到面前这只汪克制不住晃悠的毛尾巴，还有反应迅速的立耳，“汪汪，不喝就算......”

　　话还没说完，一团淡金色的毛团就这样窜过来。

　　[呜哇，算了...先....勉强哇呜.....勉强原谅了]

　　高乔看着三两下“吸溜”完乖乖坐在面前的汪饱餐后还顺便半眯着眼舔了舔它扒碗的爪子，不自觉歪过头轻笑出声，用指尖点了点乔望了两下脑门儿，“那以后就叫你汪汪好了。”

　　乔望立马警觉起来，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叫[望望]，想想刚见面这个人类好像就那么喊自己了.......

　　而且连着这一周多都对自己很好！就算自己无法变成人形帮忙做事换取食宿，这个人类也会特意请假每天把他带到医院打针。

　　想到这边乔望皱了皱鼻子，虽然自己很讨厌这件事但是知道人类也是为了自己好。

　　更何况他每天还会为自己准备各种好吃的，这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会不会?

　　会不会！

　　会不会其实这个人类是自己签订契约的命定之人，传说中的守护者，契约成功百分百的人类！！

　　“没了。”高乔摊手示意，躲过还往自己手掌怼的毛脑袋，就转身回了厨房。没注意脚下的动静，刚觉得不小心踢了什么东西，就听见世界又响起吱哇乱叫的声音。

　　他连忙蹲下身来查看，这下倒是不扭捏了，连忙摸摸毛道着歉，“不好意思.......”

　　手掌下软和的毛不自觉磨蹭着自己，倒像是狗汪汪在安抚他一样，高乔坏心眼得将手悄悄上抬了点。

　　乔望为了追随温暖的大手掌不自觉踮起脚，等又摇着头时却发现彻底没有刚刚的温暖了。

　　他睁开圆眼抬起头，看着头顶那张大掌，一定是微微粗糙又干燥的触感！乔望暗暗发誓等变成人长高了，比现在高一百倍了，一定会摸个爽。

　　[因为真的很舒服!]

　　听着又撒娇的呜呜声，高乔的嘴角弯了弯，眼里满是恶作剧成功的狡黠。

　　“怎么那么黏人啊....医生说饮食要均衡适量，那么多的量已经很够了，不然你一下吸收不了，也会生病的。”，不自觉双手捧起汪汪脖子两边肆意撸毛。

　　乔望对自己再次飞起来已经见怪不怪，只当提前熟悉变成人长高后的视野了。

　　[我说，这个人类一定是命定之人！]

　　[这痴迷的眼神，小小人类，呵......]

　　[可是他的怀抱和他的手掌一样都暖洋洋的，感觉浑身痒痒的软绵绵的，好想睡觉......]

　　[好吧，他喜欢我，那我也喜欢他！等我变成人后，他一定会立马和我签订契约的！]

　　“叮铃铃，叮铃铃.......”

　　高乔听见平时怕起迟了定的最后一个闹钟，像是终于被呼唤着回到现实。

　　乔望正眯着眼时发现捧着自己的人类像被什么定住一样，缓缓将他放下，然后就这样前腿和后腿僵硬着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汪汪”

　　[什么，闹钟果然是专门针对人类特有的召唤术嘛。]

　　他成功升级成兽人可以自己自由穿梭在人类世界的发小猫咪咪回来，够义气地给自己带了好多好东西。

　　当时两人正分一包海苔味薯片，猫咪咪弹了弹自己的胡须，故作深沉地跟乔望说过，“不只是人类，就连在人类社会获得资格证的兽人定下的闹钟是全世界最畏惧的事情了！”

　　“没有之一！”

　　对了，岩烧海苔薯片他当时也是第一次知道，兽人占据的生活空间较小，因此物资也更匮乏一点，更何况当今人类社会实在发展太快。

　　“汪汪”

　　乔望意思意思叫唤两声，看人没回头进了房间后也没再管，四肢撒着欢把窝里的抱枕拽了出来，咬着对比了半天半大的阳台究竟哪里晒太阳最舒服。

　　他有预感自己的能力马上就要恢复了。

　　等等!

　　乔望拖着的抱枕突然落地，他眨了眨眼，面前的阳台玻璃上赫然倒影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瘦削的身形，毛躁的头发。

　　他心下一咯噔，一下跳远了又一步两步慢慢走进，发现还是矮矮的一团身形松了口气。

　　现在可不行啊……

　　高乔进房间后呆呆地按灭了闹钟，麻木的换上衬衫西装，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完全忍不住啊。

　　刚套上的衬衫衣角又要被捏皱了才回过神来，这种感觉，怎么说，高乔有点迷茫自己究竟在干嘛了。

　　去工作。

　　对，工作。

　　高乔收拾好自己习惯性地理被子，完全忽视不掉的狗毛彻底给了他最后的一击。

　　是失控。

　　他该睡到自然醒，早点起来去跑个步。

　　他该睡到第一遍闹钟响，边吃早饭边把早会内容过一遍。

　　他也可以睡到最后一遍闹钟响，立马换好衣服，穿过满是咖啡香的大堂顺手买一杯咖啡。

　　他该就这样平静地度过每一天，最好心情没有起伏。

　　平静就好，对……

　　有期待心情就会有起伏，将这些交给别人、交给带有不确定性的，就一定会有伤害。

　　就像在福利院一样就好，就像离开的父母……

　　高乔突然想到自己埋掉的那只老狗，那是自己到福利院后第一个朋友。

　　父母、朋友就这样自己一个个在乎的骤然离开他的世界只留下他一个人。

　　高乔从那个时候就很少确定什么关系，也不再主动占有什么，因为总是会离开。

　　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捏走床上的毛，很快卧室又收拾成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

　　乔望听见动静，立马跟着脚步窜到门口，汪汪两声表示辛苦了。

　　[哥们儿虽然我现在没有办法和你一起出门打猎撑起这个家，但是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尽早恢复的！]

　　高乔刚换上的西装裤角已经被团团在腿边绕圈的汪汪又沾上毛，“喂，不准碰我裤子。”

　　乔望又拱了拱脑袋给了他个眼神，希望能给人类更多精神支持。

　　“喂，也不准踩我皮鞋......”高乔嘴上说着却没有把腿移开，对上狗汪汪水灵的圆眼，又咽回嘴里的话，只说：“算了，在家乖一点.......”

　　高乔忽视掉汪热情摇尾巴像是期待自己能摸摸他的感觉，移开视线一脚出门了。

　　刚出单元楼，高乔拢了拢自己外套，觉得今天路上人都少了不少，自己莫名有点形单影只的意味。

　　[家里煤气是不是没关好？]

　　[刚刚门是不是也没关好？]

　　……

　　乔望看着木质的大门，好吧，自己还是有点难过。

　　为什么这个人类不回应自己给他的加油呢？他怎么也想不通，不是说人类都会那么干吗？

　　[是他太着急了吗，猫咪咪还说过闹钟最后一次响起那可是比火烧到屁股毛还着急的事情了。]

　　[好吧……]

　　[还是讨厌闹钟！]

　　乔望歪了歪脑袋，黑漆漆的门挡住他的视线，浑身隐隐发热的感觉被巨大的失落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