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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丰延村异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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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桢踏入丰延村的那一刻,就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
总感觉有些地方是不合逻辑的,可具体又说不上来。
她试图告诉自己是想多了。
可那种感觉就像俄罗斯方块里突兀的空缺,横亘在心头久久不散。
“恐怖片最忌讳的就是不以为意。”李承桢低声喃喃道。
燕七听不清,但他的心神时刻关注着李承桢,便问,“道长可是看出什么了?”
李承桢却只是摆摆手。
她也说不上来。
走到打谷场时,村里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有的在翻晒稻谷,有的在搬运粮袋,有的在整理农具。
个个动作娴熟利落。
可他们为何干得这般轻快?
干起活来,就像菜市场杀鱼的摊贩——
刀背把砧板砸得砰砰响,血点子能飞溅到隔壁摊位上。
等主顾接过袋子一瞧——
好家伙!
说是三斤的鱼,光甩在围裙上的鱼鳞就得有二两八钱。
原来这晒谷场上摊开的粮食稀稀拉拉,少得可怜。
虽说古时候收成都不太好,可方才经过的那个村子也不至于寒碜成这样。
两个村也没离多远。
李承桢停下脚步。
秋风卷起几粒干瘪的谷子,在她鞋边打了个转儿。
她俯身捡起一粒,在指尖捻了捻,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燕七,丰延村的收成……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她的疑问里透着真真切切的不解,没有半分嘲讽的意思。
燕七听出李承桢话里着重在?“一直”二字。
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望向远处田地,默然片刻才答话。
“说来也怪,”他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不解,“丰延村这些年,收成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我大舅哥那人是出了名的勤快,天没亮就扛着锄头下地,也就比……”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可就这样,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还得来我家借粮度日。”
燕七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晒得黝黑的脸颊——
虽说粗糙得跟砂纸似的,但好歹皮肉紧实,摸不出半个褶子。
他不由得想起大舅哥那张脸。
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年岁,却皱得跟晒干的核桃似的。
那张脸,汗珠子没少流,可脸上就是不见半点油光。
李承桢凝神静听,把燕七话里的每个字都细细咀嚼了一番。
看来不是最近才如此的。
可这收成也确实不对劲。
大牛一手搭在眉骨上,眯着眼在晒谷场上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其实日头早就不毒了,村民都在收谷子。
他这姿势纯属多余,可偏就觉得这样能看得更真切些。
大牛突然挠了挠鬓角,纳闷道:?“怪了……你瞧这些干活的,咋清一色都是壮小伙?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哪儿去了?”
还真让他看出问题来了。
年轻力壮的后生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耕田犁地、抢收抢种这些苦活累活,自然都压在他们肩头上。
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往往在打谷场上操持些轻巧活计。
扬场、翻晒这些活计看着不费劲,却最吃手上功夫和耐性。
李承桢闻言一怔。
这一看才发觉,这里忙活的确实都是些壮年汉子。
最年长的也不过四十出头,鬓角刚泛些白霜。
虽说古人常年风吹日晒,又少荤腥,看着比实际岁数老相。
但李承桢见得多了,一眼就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那位看着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搁在现代怕是要被李承桢叫声“妹子”。
李承桢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自打进村起,她还真没见过一个拄拐走路的老人。
村口那棵老树下,那张被磨得油光水滑的木床孤零零地摆着,上头只飘着几片打转的枯叶。
要搁寻常,这当口早该坐满摇着蒲扇纳凉的老头老太了。
大牛有些担心:“该不会是村里的老人家……出了啥事吧?”
总归不会是组团旅游去了。
燕七的脸色突然僵住,唇瓣不自然地张合几下,最终还是抿紧了。
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卡了根鱼刺在喉咙里。
分明知道些什么,却又与眼下这场祸事隔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李承桢佯装未见,背在身后的手指悄悄掐了个卦。
指节一顿,宽袖轻拂间,已不动声色地收了势。
她抬眼时目光已是一片淡漠,“走吧,先去见村长。”
燕七悄悄松了口气,他本以为李道长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连辩解的话都备了好几套说辞。
哪曾想对方竟这么干脆地撂开手,倒让他憋了满肚子的说辞全没了着落。
三人穿过几块稀稀拉拉的菜地,没走多久就到了村长家。
村长正在院门口背着手来回踱步,一瞧见燕七,耷拉的眼皮突然就提了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刚要伸手去拍燕七的肩膀——
突然想起对方的身份。
手在半空顿了顿,讪讪地收了回去。
“燕捕快啊,您可算是来了。”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格外吓人,那张本该年富力强的脸上,几缕花白鬓发在风中颤个不停。
才过了五天,孩子们见了他,从“村长叔叔”变成了“村长伯伯”。
“老”这个字,太扎心了。
光是想到就足够让人郁闷上一整天。
燕七侧身让出半步,介绍道:“这位是镇衔司派来的李道长,专程来处置……”
他看到村长浑身一颤,把到嘴边的“邪祟”二字咽了回去。
“来处理村里头的怪事。”
村长闻言一怔——
“镇衔司”三个字,陌生得紧。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李承桢那身道袍上时,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除妖,就得找穿道袍的!
属性克制,专业对口!
好比被车撞了,就得找穿荧光绿的!
村长干裂的嘴唇夸张地颤抖,眼里的热切真情实感:
“道长救命啊——这都第五个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
话到一半猛地住了口,眼珠子惊恐地转来转去。
仿佛那个“死”字说出口,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自己。
李承桢开门见山:“劳烦村长说说,那五个人的死状。”
她说得直接了当,“死”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显得稀松平常。
村长转身的脚步一顿——
他早备好了酒菜,正打算说几句客套话。
酒不好,事难成;杯不高,礼不到。
谁知这位小道长连门廊下的长凳都没挨一下,上来就要谈些晦气的,这……
极好!
年轻好啊,做事有干劲!
谁信那“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鬼话?
嘿,都是些没见识的!
嘴上毛多就保险了?
那可未必。
村长虽连基层小吏都算不上,却也是实打实的“官”。
官者,管也。
但凡手中握有管理权柄之人,其眼界见识自然比寻常百姓更为开阔。
这些见识都是实打实干出来的——
调解过多少邻里纠纷,处理过多少利益纠葛,应对过多少突发状况,桩桩件件都让人长见识。
没当过村官,你永远无法想象世上能有这么多“活久见”的奇事。
每天办公室的门就像个“盲盒”,一推开——
今天又会是哪位大神带着怎样“精彩”的故事来让你调解呢?
《老娘舅》看着是肥皂剧,实则是基层村官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