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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肌肉大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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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山越岭,李承桢和大牛总算回到了石井村。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人愣住了——
这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这……”大牛脸色都变了。
砍羌渠人时眼都不眨的汉子,这会儿看见村里破败不堪、空无一人,顿时慌了神。
打谷场上的石碾子歪在泥地里,槽里还卡着半袋长了毛的粮食。
张婶家新刷的红漆院门被劈成两截,门板上横七竖八全是马蹄印。
井台边的辘轳绳断了,水桶歪在井口,里头积了半桶发浑的雨水。
李承桢倒没慌神——
她对石井村本来就没多少感情。
虽然这意外打乱了她原先的盘算,可一愣神的功夫就冷静下来了。
本来都准备好说辞要跟李家挑明自己不是顺妞。
现在来了这么一下,倒也给了双方更多的准备时间。
她可以规划得更周全些,也需要些时日多摸清情况,好在这个世道站稳脚跟。
她没急着找人,反倒先琢磨起地上的痕迹:
土路上交错的脚印里,有慌乱的草鞋印、乱七八糟的车辙……
还有村里不该有的马蹄印。
大牛顺着她的视线也瞧见了马蹄印,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脸色“唰”地就白了!
他撒腿就往家跑,连腰间的弯刀都忘了拔。
可跑到家门口,大牛不仅手脚凉,心更凉——
院门歪歪斜斜地半开着,上头几个脚印,门轴早就断了。
他手直发抖地去推门——
就算再小心,那早就被踹得半死的门轴还是发出“吱呀”一声惨叫。
院子里,野草都蹿到腰那么高了,在暮色里泛着蔫黄。
风一吹,草浪翻动,露出底下被踩得稀碎的瓦罐、断成两截的锄头把。
“爹!娘!”
大牛的吼声在死气沉沉的村子上空炸响,“我是大牛啊!”
那原本浑厚的嗓门儿里,这会儿混着浓重的鼻音。
喊声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撞来撞去,最后消融在暮色里——
他终究没等来那本该出现的熟悉的应答。
怎么会这样呢?
昨晚做的梦里,不是这样的呀……
李承桢望着这个一米八的汉子,此刻一脸慌乱无助。
这才真切意识到——
他才十七岁。
就算上过战场、杀人眼都不眨,看着像个老兵油子。
可到底还没成家,爹娘就是他全部的依靠。
李承桢的手按在大牛肩上,能清晰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在发抖。
“先别慌。”她声音平平淡淡的,让大牛也跟着定了定神。
她环顾四周,鼻尖微微动了动。
没有血腥味,没有尸臭,连丁点腐烂的气息都没有——
这寂静里反倒藏着生机。
大牛僵在原地,不敢往里走,生怕看见最不愿意见到的。
李承桢索性自己进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都没有——”
果然,屋里除了东倒西歪的桌椅,半点血迹都没有。
“那就是好消息。”
这年头的土匪和羌渠人,出门抢劫哪有不杀人的?
暴虐成了瘾,就跟吸粉似的,不见血浑身不自在。
“对……对!”大牛声音还不稳当,可腰板已经挺直了,“爹最精了,准是带着娘躲了出去!”
顺妞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错——
她脑子好使!
要是这会儿失踪的是李承桢的至亲,她早把地皮都掀了。
人到底是血肉做的,再清醒的脑子也扛不住心头剜肉的疼。
可正因这份“事不关己”,反倒让她看得真切。
当局者被七情蒙住的逻辑漏洞,在她这个局外人眼里,就跟老美眼中的石油一样——
错过不了一点。
大牛突然想起什么,三步并两步冲到院角的榆树下。
鞋底碾过乱蓬蓬的野草,惊得几只蚱蜢“扑棱棱”乱窜。
地窖的木门半掩在枯藤蔓里,上头还挂着他爹去年新打的铁扣。
他一把拉开地窖门,凉飕飕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并不潮湿。
大牛二话不说就钻了下去。
黑暗里,手指摸到窖壁上熟悉的凹痕,大牛忍不住咧嘴笑了——
那是他十二岁那年偷刻的身高记号。
“有人吗?”
他喊了一嗓子,心里也明白希望不大,可万一爹娘真躲在这儿呢?
果然——
地窖里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牛的手指在黑暗里突然碰到个鼓包。
油纸包着的信卡在砖缝里,上头还压着半块当记号的黄米饼。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一股熟悉的松烟墨味儿钻进鼻子。
就着窖口漏下来的一线光亮,“见字如面”四个工整的小楷刺得他眼睛发酸——
是宁先生的字迹。
横平竖直,跟先生为人一样方正。
信中大概的意思就是: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们已动身离开村子了。
近来村里不太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投奔你姑母——
就是嫁到秦州栀亭县县城的那位咧。
莫要胡思乱想瞎担心。
爹娘一切安好,会一直等你回家团聚的。
对了,记得转告顺妞——
你李叔一家也跟着咱们一道走了,让她别担心。
大柱这孩子也好好带着呢,断不会丢下他的……”
大牛眼睛一亮,脸上的愁云瞬间散尽,攥着信纸就往李承桢跟前跑。
“顺妞!”
他声音发颤,手里的信纸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是宁先生的字迹!爹在信里说——”
大牛话还没说完,一个鼻涕泡“噗”地冒了出来!
可他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他们全须全尾地去了秦州,连大柱都抬着走了!”
李承桢看着重新活泛起来的大牛,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嗯。”
她轻声应道,这简单的一个字却像给颠簸的小船下了锚般稳当。
笑了笑,“你爹向来稳妥。”
她的目光掠过信纸上那排工整的“秦州栀亭县”字样,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这两户人家虽非血亲,却似乎比许多至亲还要亲近。
该更仔细地衡量她跟大牛的距离才好……
大牛得了留信,胸口那股子郁气忽地就散了。
他咧着嘴在衣襟上蹭了蹭手心的汗,转身就往地窖里钻。
熟门熟路地摸到最里头的土墙根,三两下就刨出了爹娘早先埋好的粮袋子。
大牛掂了掂,虽说分量不重,可他知道这都是爹娘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这一路山高水远,到秦州还不知要耗去多少口粮。
大牛心里已有了盘算。
这些天和李承桢翻山越岭的,鞋底都磨薄了三层,如今爹娘平安,合该好好做顿热乎的。
他想着热腾腾的饭食下肚时的滋味,嘴角不自觉就扬了起来——
这双喜临门的,可不得犒劳犒劳五脏庙?
晃了晃手中的粮袋,他咧嘴笑道:“顺妞,咱先填饱肚子歇歇脚,养足精神再赶路。”
他拍了拍干瘪的肚皮,“吃饱喝足了,才好去秦州寻人不是?”
“咕噜——”李承桢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原以为这些天饿惯了,早该没了动静。
谁知一听要吃饭,这肚肠倒比人还急。
听得这声“应答”,大牛钻进灶间忙活饭食去了。
李承桢背着手,一个人在村里慢悠悠地踱步。
此起彼伏的蛙鸣声非但不恼人,反叫她心里格外清静,正好理一理接下来的打算——
这“灵魂穿越”听到腻,可绝不是一件小事。
天天刷新闻不是这个被骗几百万就是那个被骗几百万,听得人都麻了。
可现实里你掰手指头数数,身边有几个人真能掏出几百万?
维系灵识不灭并穿越时空,其所耗的能量,起步就是一次行星级的核子裂变当量。
耗费了这么大的能量,将她的灵魂提溜到这儿,究竟所为何事?
这个时空还是太过陌生,得先查点资料……
她原是要往村塾去的,却不经意沿着河岸多走了几步。
忽地,河滩上一样物事闯入眼帘,生生绊住了她的脚步。
李承桢目光骤然一滞——
河滩乱石间,竟俯卧着一个人影。
那人面朝下趴着——
幸而是下半身浸在水中,若是调了个儿,怕早就在昏迷中淹死了。
她掂量着脚步赶上前去,正要翻动那人——
指尖刚触及肩头的织锦暗纹便是一顿!
这料子……
虽辨不出是何处的工艺,但触手生温的质地,绝非寻常百姓能穿的起的。
“嗬——”李承桢使了把劲儿才将人翻过来。
这人看似清瘦,实则一身腱子肉。
肌肉的密度可比脂肪高得多。
蛋白质倒是足。
虽说“路边野汉莫轻捡”,可眼前这位即便昏迷不醒,通身的贵气也掩不住——
分明是条落难的大鱼。
算命佬当得久了,自然分得清哪些是真龙,哪些是画虎。
李承桢两指轻按在男子颈侧,屏息凝神间,指腹传来一丝微弱的跳动——
时断时续,却倔强地不肯停歇。
“还活着……”她暗自松了口气。
这身锦缎华服不仅昭示着身份显贵,更意味着背后盘根错节的人脉与消息门路。
若能救醒此人,或许能探听到些寻常百姓接触不到的重要讯息。
“大牛!来搭把手!”李承桢转身就往回跑。
别指望她一个弱鸡法师,能扛动这条肌肉大鱼!
大牛跟着李承桢往河边赶,远远瞥见那人的衣裳料子,心里就有了数——
不是村里人。
可终究不能见死不救。
大牛二话不说,蹲下身就要将人背起。
李承桢跟在大牛身侧,指间却有意无意地转着一枚银丝镶边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