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怎么都不是人》灵灵伊

5、月夜

　　山缨静静地凝视着她，朝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却十分坚决。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把那枚躺在手上的妖丹收了起来。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当天风平浪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朝玉在心里松了口气，她没想到山缨这么好说话。
　　虽然他这些日子以来表现出来的脾气一直都挺好的，对她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纵容，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在一件看起来还有点正式的事情上拒绝他。
　　还好他似乎对她要变强这件事也没有多么执着，朝玉暗暗庆幸着。
　　然而，第二天，朝玉刚吃完早饭，就听到懒洋洋躺在床上的少年说道。
　　“我要走了。”
　　朝玉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出去找人打架？”
　　山缨点点头，又摇摇头。
　　“出去玩，还有打架。”
　　豹子毕竟不是猫，朝玉能理解，他不可能一直在这屋子里待着。何况就算是猫，也有许多喜欢在外面玩的。所以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虽然她有些担心山缨的伤势，但他比她强太多，这种担心似乎有点多余。再说，虽然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挺平等的，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是靠他养着的。
　　如果他真要做什么事，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嘴的余地。
　　然而，朝玉如此通情达理，山缨却仍然静静地盯着她。由于平日里他也喜欢这么一直盯着她动作，所以朝玉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直到对上他的眼睛。
　　少年艳丽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采。那种表情，似乎有点类似于人类的……委屈？
　　朝玉：“……怎么了？”
　　山缨不语。
　　朝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你不想去？”
　　山缨摇头。
　　朝玉：“……我舍不得你。”
　　山缨突然不动了。
　　他好像忽然被人施了定身咒语，变成了一只呆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会眨了。
　　朝玉觉得他这个反应有点好笑，于是她又说道：“喜欢和你待在一起，舍不得你走。”
　　山缨还是一动不动的，他的脸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由于他皮肤太白，这红晕在他脸上格外明显，不过片刻，他的脸就红得像王后每日穿着的那件凤袍一样了。
　　朝玉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她终于停下了笑声，就看到山缨默默地注视着她，还留着一片残红的脸上面无表情，浓黑的眼睛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
　　朝玉正色。
　　“山缨，你想带我一起去吗？”
　　这一回，山缨终于点头了。

　　于是，他们就出发了。
　　朝玉没有问山缨要带她去哪里，没有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带自己去。
　　她收拾了一个包袱，他们就出发了。
　　朝玉本来以为，山缨会像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样，化成一道黑风，把她卷起来，然后转眼就到达目的地。结果并不是。
　　他们朴素地采用了步行的方式。
　　刚走出万妖城，朝玉就累了。
　　山缨倒不像最初那样，走得飞快，让她不得不提着裙子小跑着才能跟上。这次他放慢了速度，两个人像蜗牛一样挪出了万妖城。
　　才刚从城中挪出去，朝玉就有些受不了了。
　　作为一个公主，朝玉的腿向来是作为好看的摆设存在的，她从前很少自己走路，出行总是坐着轿子或是马车，来了这里以后，也没怎么出过小楼。
　　万妖城这样大，从中心的小楼一路走出城，她能坚持到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城门外，朝玉停下来，看向旁边一路上默默无语的少年。
　　“山缨，我走不动了。”
　　山缨瞥了她一眼。
　　虽然这一眼没什么情绪，但朝玉就是莫名从里面看出了一点鄙夷。
　　……
　　不过，山缨倒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一直走到城外的郊区中，等到四下里再也看不见一个妖的身影时，山缨才停下。
　　他的身影在原地化为一阵黑雾，过了一会儿，原本站着少年的地方，缓缓出现了一只高大强壮的黑豹。
　　黑豹低头，俯下身，口吐人言：“上来。”
　　朝玉愣了一下。
　　居然是骑豹子吗？好炫酷的出行方式。
　　她怕抓着他的毛会让山缨感到痛，抱着黑豹的脖子上了他的背。
　　山缨：“走了。”
　　黑豹很高，一站起来，朝玉的脚根本碰不到地。他行路的速度也很快，朝玉只感觉四周的景物飞快地在她身边倒退而去，风从前方刮过来，她长长的头发在空中飞扬，飘向遥远的远方。
　　然而，虽然脚碰不到地面，速度也前所未有的快。她却感到一种在以前从没感受到过的安心。
　　她抱着他的脖子，柔软与温暖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传递给她。任周边的世界怎样千变万化，他的背上却永远安稳宽阔。

　　赶路一直赶到了夜幕降临。
　　这期间，朝玉已经在山缨的背上美美睡了一觉。虽然风有点大，但是她身下柔软的豹毛垫子又弥补了这一点。
　　等她醒来时，发现太阳居然已经落山了。
　　虽然山缨的背上很稳，但他毕竟在那么快地飞奔着。而且，不知道他究竟要带她去哪里，一路上爬的山都十分险峻陡峭，颇为颠簸。
　　在这种环境下，她竟然能在山缨的背上睡得那么香。朝玉在心中暗暗吃惊。
　　她的睡眠质量在来万妖城后，似乎变得越来越好了。
　　朝玉揉了揉眼睛，从山缨的背上下来，才发现他们在一座山的山顶上。
　　这是很容易发现的事情，因为她的眼前毫无遮挡，唯有青绿群山连绵，伏倒在她脚下，一眼望不到头。
　　一条长长的江水从山林中穿过，比她曾经在宫中见过最美的银锻还要亮丽柔婉，群峰间，云雾如同锦带缭绕在旁。天幕疏朗，蓝色深沉，月亮和星星触手可及。
　　如诗如画。
　　朝玉看呆了，一时忘情，只顾着痴痴地注视着这一切。
　　直到脚边的黑豹叼着她的裙摆将她从山崖边上拉回来，她才从这美丽的景色中回过神来。
　　“这是哪儿？”
　　“不鸣山，无雁峰。那条河，叫春涧。”
　　朝玉知道无雁峰。在以险峻著称的西南山脉不鸣山中，无雁峰是其中最高的一座。春涧就发源自无雁峰，它以这座大陆第一险峰为始，绵延万里，终年不冻，故名春涧。
　　她现在，居然在无雁峰的峰顶。
　　朝玉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曾经在书中无数次地读到过关于不鸣山，关于无雁峰，关于春涧，还有关于其他许许多多的东西的内容，却从没想过能够亲眼看见这些。
　　身为公主，她受鄞国子民的供养，肩负着回馈这一方百姓的命运。她本以为，自己会像其他所有的公主那样，在皇宫里长到及笄，然后前去和亲，在夫君的大宅子中等待着，等待着，一直等待到自己死去。
　　她本来以为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亲眼看看这些。这些她曾经一遍遍读过，想象过，向往过，却没有奢求过的景色与经历。
　　然而如今，游记中曾经写到的人们最难抵达的地方，大陆最险的山峰，无雁峰，就在她的脚下。
　　她竟然到了无雁峰。
　　朝玉久久地沉默不语，站在原地，凝视着夜色中闪闪发亮的春涧和眼前的一切。山缨也没有说话，坐在一旁，尾巴轻轻缠绕在身边少女的腿上。
　　如果不是寒冷唤回了朝玉的神智，她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发呆多久。但是，即使穿的衣服不少，无雁峰顶的温度对她来说也仍然太低了一些。朝玉忍不住猛地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峰顶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树，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草。风很大，吹得她瑟瑟发抖。
　　但是她舍不得从这里下去，她想在这里一直待着。
　　于是她便躲到了黑豹的怀里。寒凉的夜里，这头黑豹宛如一个毛茸茸的大火炉，将她的手和心都暖得热热的。
　　她将一个头从黑豹怀中露出来，仰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月亮弯弯的，但今夜没有云，所以分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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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缨，月亮离我们好近。”
　　“嗯。”
　　“山缨，天上的星星好多。”
　　“嗯。”
　　“山缨，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
　　“山缨，你身上好温暖。”
　　“嗯。”
　　“山缨。”
　　“嗯。”
　　“山缨。”
　　“嗯。”
　　“山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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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玉噗呲地笑了。
　　“山缨，你一直在嗯，好像在撒娇一样。”
　　山缨不说话了。
　　让人安心的宁静在黑豹和少女之间流淌着，峰顶上，除了风声，只有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朝玉轻轻地说。
　　“山缨，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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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豹没有说话，他的尾巴缠上少女的手臂，尾端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她的脸颊。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