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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逃出地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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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里,火把光摇曳不定,投出一个个暗影。
“城主吗?还是那个修阵法的?”林让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小瞎子道。
小瞎子摇摇头:“不确定。但距离上一次补阵有些时日了,或许……”
小癞头剃了剃牙,食指一戳小瞎子的后脑勺:“蠢啊。那死道士每次都常来,他们口中那个城主我们又什么时候见过?我说,准是修阵的没错。”
小瞎子揉了揉后脑勺:“也是……”
林让若有所思:“你们知道阵眼在哪里吗?”
俩人这下却是面面相觑。
小癞头皱眉:“这阵还有眼睛呢?专门盯着我们的?”
林让忘了这些全是被拐卖过来的孩子了。她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声:“不是。你可以理解为这个阵最脆弱的地方,就像打蛇打七寸。把这个地方破了,整个阵法会失效。”
“我们……就能逃出去了?”旁的一个小姑娘问道。
林让点头:“如果他们最近要来修补阵法,那就证明阵法已经到了相对脆弱的阶段。这时候反而更好一举拿下——”
“你听。”小瞎子悄然打断了她的话头。
林让收声,竖起耳朵紧贴着墙壁。
从更深的矿道里,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林让借着微弱的火光,侧耳偷听。几句话语飘来:“轮班值守的调整,你们可都记住了?”
“是。”似乎有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必须万无一失。否则,城主拿你们是问。”那人似乎是不放心,多疑又问了一句:“你,复述一遍我刚才的话。”
“轮班值守的调整,你们可都……”
“不是这句!前一句。”
那人唯唯诺诺:“明日上午,精锐队将把最新一批货物押到鬼市,提交给城主。基地把守数量会减少,所以轮值从每半个时辰一换变成每一个时辰一换。未时一刻,天玄门尊者将来修补阵眼。”
“这还差不多。”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矿洞这边,林让微微挑眉。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守卫的一犯傻,反而将计划全盘托出、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瞎子也全神贯注地听完了那边的计划,靠在墙边若有所思:“你有想法了吗?”
林让点头:“如此一来,我先前提过的计划今晚就可以开始实施。只不过我们要进一步细化。”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示意大家都靠过来一些。
“这个矿洞大致的通道数量和走向,有人知道吗?”她开口问道。
十几个人却不发一言。
沉默之际,有人弱弱举手:“这里地形奇怪多变,每条通道又都长得差不多,很难记住。但我曾遇过几个奇怪的洞口——明明能透过藤蔓看到外面,但就是出不去。每次一想往前走,总会全身使不上力气。”
这时开始有人附和:“我也有遇到过!”
林让双眼一亮:“那你记得这些洞大概在什么位置吗,有多少个?”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对答案,但是越捋越乱。从一开始的三个,到后面变成了十来个。每个提到的洞口各不相同,位置也不一样。
林让眼见再讨论下去要乱套,心想还是先行动起来比较重要:“既然不能确定,那不如把每个提到的洞口都再走一遍,确定好位置和方向。”
小癞头倒是一头雾水了:“再走一遍?那不也还是记不住么。”
林让摇摇头:“前几次,大家都只是毫无头绪地乱跑。这次我们要把每一条路径都记录下来,制作成一张地图。”
一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小男孩冒出个脑袋,眨了眨眼:“可是矿洞这么大,我们能找到一样大的纸吗?”
林让愕然,而后微微一笑:“地图可不是要一比一还原的。有个东西叫比例尺,听过没有?”
众人不语。
“简单来说,就是把矿洞按照比例缩小。比如……”
她从身后竹篓上拆下一节绳子。
“拿这个做什么?”小癞头不解。
众人亦不明所以。
林让有条不紊:“这些绳子长短相近,可以当做沿途标记和测量的单位。只要我们把这些绑起来,就可以用来衡量道路的长短距离,更加准确。然后,在画图的时候……”
她抄起旁边地上一块石头,用锋利的一角在地上画了几条线:“比如咱们现在所处的这条路,假设大概有五十条绳子首尾相接这么长。旁边那条更长的通道假设有一百五十条绳子首尾相接这么长……那在地图上,我们就可以画一段一条绳子长的线,另一条三条绳长的线……”
林让娓娓道来,众人豁然开朗。一个男生兴奋道:“你这想法还不赖啊!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地图该怎么画?”
别人也有相同的疑问:“是啊,我们没画过,画错了怎么办?”
“这里有这么多条路,先走哪条是好呢?”
“现在应该是申时,我们还有一个半时辰的行动时间。但是它们下了命令,今天要上缴的绿烁石数目比前几天还要多出一些。我们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继续工作挖石,另一队人分成不同方向,一点点从中心四散开来到各个通道探查情况。”林让拍了拍衣摆拂去尘沙,看向众人。
“那么,谁愿意继续挖矿,谁愿意去勘探?”
她话音刚一落,基本所有人都抢着说要去探路。一个自愿挖矿的都没有。
林让顿时头疼起来。
小瞎子叹了口气:“这样……是不行的吧?”
小癞头坐不住了:“叽歪什么呢!人家说了,得大伙儿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才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个个都不想出去了?嗯?”他又龇牙咧嘴唬了人家一下,见那几个小不点的吓得打颤,这才又坐了回去。
众人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但也有块头大的不怕他。这不从前排冒出一个又壮又胖、皮肤黝黑的男孩道:“你嘴上逞威风,实际上自己不也争着想要去探路吗?谁也别说谁,除非你做个表率。否则大伙是不可能因为你随便说几句,就甘心卖命继续挖那堆破石头的。”
总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人纷纷开始有了怨言。
有的小声嘟囔:“就是啊。一半人不在,剩下的人不得拼命挖平日的好几倍才能交差呢?”
也有大声的:“挖矿多苦多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反正不想干了。”
林让一拍脑门,总觉得自己这饼画的太早——自从大家得知了有出去的法子,一个个都想撂挑子不干了,仿佛下一秒林让就能带他们重建光明一样。
但,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啊。甚至可以说必须要十分复杂缜密的行动和谋划才能实现。
制图和挖矿都是当下必不可少的环节。前者能让她确认出去的方法,后者是保证他们能活到出去的时候。
如果今晚就被抓住了端倪,那些人来个卸磨杀驴都不是不可能。
那样就全都完了。
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
林让挠了挠鼠脑,一个人在地上画圈圈。
忽然的灵光一现。
她拉住了小瞎子,问道:“你可知道今天要求开采的区域大概是个什么范围?”
“西区的十个采矿点,规模比较大,但十几个人的话,耗时差不多两个时辰能搞定。”
“我们一共有多少人?”
“三十多个?我不是很清楚。”
林让于是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再三告诫各方肃静后,开始了一轮报数。
“一、”
“二、”
“……”
“三十。”
算上她自己在内,正好三十个。
“十五人一组,每个时辰换一班。先探路的人后面也要接替挖矿职责,谁都不占便宜。”林让道:“就这样定了,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开始吧,事不宜迟。”
他们这下却是不出声了。
底下无人造次,都觉得林让提了个折中的法子。
不用几分钟就分好了组,林让率先带领一堆人进入无人的矿道中探查阵眼所在。余下的交由小瞎子和小癞头管理挖矿。
虽然她委实信不过把这样的大事情交给两个小孩去做——货真价实的小孩,不是她这种无意识装嫩的。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谁叫她又不会分身呢。
林让料想这下也该消停了——大家都做自己本分的事、齐心协力配合好、争取逃出去的机会。
但她着实小瞧了人性的自私,而且尤其是孩童身上所能体现出的精明与算计。
矿洞这边。
小癞头往旁的一块巨石上一屁股坐下,托腮发号施令道:“都挖快点!没听那个小丫头说么,今晚上得能交差才能活下来。一个个都不想要命了?”
苦哈哈弯腰挥着锄头的几个人眼神有些幽怨。
大概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人敢吱声。
总有例外。
还是方才开会时,跳出来反驳小癞头的那个有些黑壮的男孩:“你在那边袖手旁观倒是悠闲了。老大刚才说十五人一组,是每个人都要出力气干活的。你坐在那是什么道理?”
这里的“老大”,指的自然是林让。
小癞头啐了一声:“我跟你们一样么?我是得力干将,派过来盯着你们做工的。你有发牢骚这几句,都装满一篓子了。还不快挖?”
谁都没料到。下一秒,随着巨大的金属撞地声——那小男孩把锄头一甩,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大家还会被你恐吓到吗?从前听你的是想多活几天,如今马上就出去了,谁还管你啊?能带我们出去的才是老大,你算什么东西!”
见他上前作势似乎要动起手来,旁的几个沉默的孩子也都乱了阵脚。有的旁观着,有的默默上前劝架。
“别打起来!”
“不要伤了感情,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就是,你不要冲动啊。”
乱成了一锅粥。
小癞头虽然被及时拉开,却不免刚才推搡时胳膊落了一片淤青。
混乱之中,他一边咬牙叫疼,一边恨恨看向自己的胳膊。
几乎没人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好啊,不是想出去么,我就叫你们永远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