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逃出地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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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穿着严实的人影从洞口走了进来，边上把守的人立刻从瞌睡中惊醒。
那些人头戴粗布帽，面具遮了三分之一的脸，只露出并不很大的眼睛与粗壮的手臂。
光论体格，看上去能一拳打死十个现在的林让。
“起来，绑链，排队走。”为首的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孩子们被一一从笼子里拽出，铁链在腕间、脚踝处叮当作响。
林让被人从背后一把拽起，连带着铁链咣咣被震响。
小瞎子匆匆凑到她身侧：“别怕，一会跟紧我。”
孩子们被拉着成一排，个头都不高。于是远看倒像是铁链像是把一群小兽套在一根绳上，向着更深处拖去。
矿道越往里越窄，头顶的岩石像刀削过一样贴近，火把的光微弱道可以忽略不计。周遭一片黑暗。
那些押送的成年人大概也知道不能在那狭窄处逗留太久——他们只把孩子们押到一处能分配劳力的岔道口便停下，随后一人两人留在入口处巡逻守望，其余的人退到外头。
巡逻的人手里都握着长柄铁钩，看得林让心惊担颤。
“都动起来，愣着做什么呢！如果上供的数目对不上，就拿你们是问！”那人踹了在队伍最末的林让一脚，林让茫然。
什么上供？什么东西？
瞎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隐约察觉出她还游离在状况之外，叹了口气：“你是新来的，不怪你。他们从来都不会把话说清楚，全靠我们之间互相教。
简单来说，我们需要挖绿烁石——一种表面会发出幽幽绿光的石头，很值钱。上供是因为有一个代号‘城主’的人一直在找寻这些石头，交给他，那些人就能换钱。”
城主……
绿烁石？
听上去还有些神秘兮兮的。
林让一边和小瞎子在狭窄的洞口里往前爬，一边左顾右盼，隐约看到一点绿光：“是不是这个？”说着，她就抬手想要摸摸看绿烁石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别碰它！”小瞎子骤然伸出胳膊把她拦下，将她的手按了下去：“哪怕用手一摸，皮肤会开始溃烂，血肉会腐烂，慢慢……就像你在那儿看到的那些白骨一样。”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岔路口。
灯光很暗，林让只得眯起眼看去。
定睛片刻，却惊出一片冷汗。
那是一堆被乱扔的残骸——白得刺眼，尽是断裂或病变的骨头。旁边还残留着撕裂的衣布与黑色结痂的皮肉残片。
她赶紧把头转了回来，只觉胸口发紧，肠胃翻转。
“这些……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吗？”林让颤声问小瞎子道。
“嗯。”小瞎子道：“如果没记错的话……果果应该也在里面。”
“果果是谁？”
小瞎子微微仰头，神色有些恍惚：“她啊，应该五岁吧。总之是个小姑娘。那时她也刚来，我就带了带她。后面几天，我们都一起在洞里工作。
但有一天，我被人打伤了手脚，差点因为交不上绿烁石被责罚。她不想看到我再被鞭打，就主动进了更深的地方帮我挖。谁知道……”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哭没闹，却总是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伤悲。
“谁知道，那天发生了矿难。她拼尽全力跑到了这边，却还是被……”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一笑，显得有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老成：“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有一天，我也就那样没了。你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是那天被绿烁石崩下来的碎片碰到，才瞎掉的。如果有天真的死了，或许也是种解脱吧。”
林让闭上了眼。
小瞎子口中的那个女孩，死时不过五岁。他自己呢？看上去很是成熟老道，实际上也才不过十岁左右吧——连声音都还稚嫩得很。
她林让是一个现代的社畜，穿越来的角色也好歹是个成年人。只是外形上返老还童，但心智和能力上还是远远高于普通小孩的。
可这些孩子呢？他们是真的儿童啊。
本应该被父母教养、安心玩乐读书的年纪，却不明不白出现在这里被人差遣当苦力，甚至都不被当成人，而是作犁地的牲畜一般来使用。
难道真的只能非死即残、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吗？
不该如此。
他们连这个世界的全貌还没有见识过，本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
她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不仅要逃出去，还要把尽可能所有人都救出去。
望着眼前长不见底的矿洞，她镇定下来问小瞎子道：“你说的阵法，有没有给这座矿山留出口？”林让压低声音问，尽量不让外面的守卫听到。
小瞎子声音里有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整个矿洞并不是连通的。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有很多通道，但最后都会汇聚到一个地方。
真正能通到外界的只有两个出口……一个是从我们来的洞口出去，另外一个是所谓的基地门口——那儿有更重的守卫。其他通道都被阵法封死了，任何人靠近都会被震伤。阵眼似乎还会把我们的位置回报给外面那班人。”
这么玄乎？
看来真的和仙门亦或是修道之人有点关系了。
林让忽然想起，小瞎子前面提到了天玄门。
“你说天玄门，是怎么一回事？”她叫住他问道。
小瞎子沉吟片刻：“具体我就不清楚了。这个名号，只是听守门的那些人提起过。不过我很确定没有听错，因为每次有神秘的人过来，他们就会重复提及。”
天玄门怎么会有人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
林让努力回忆着天玄门里面的一个个人。无数面孔浮现脑海中，但似乎怎么都找不到线索。
她讨厌顾漪没错，但她总觉得顾漪那么要面子的人还不至于干这种事情。
陈慕看上去令人闻风丧胆，但绝不是心思邪恶之人。况且那群小辈自己都还忙修炼，许多事情也是半吊子，哪里有道理跑到外面为虎作伥？
会不会是有人被利用了？
那另外的两个长老——似乎也没有专精阵法之人。
再有其他人，她就想不出来了。
毕竟原作登场过但又没有详细设定的人有几百号，她又读得浅。穿越过来后世界线一变，问题和麻烦更是接踵而至。
林让一阵头痛。
“把绿烁石都交出来！”一个稚嫩又略带沙哑、几分痞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让躬着身子，一回头，一张长着癞疮疤的脸映入眼帘。
那人个头不大，嘴角挂着歪歪的笑。脸也就才成年男子的巴掌大，眼里却充满算计与凶狠。
“快点——不然就先把你揍个半死，换我多分点食物——”那小癞头一个上前，直要强取豪夺。
林让护住身后的竹篓，抬肘一挡，返过去一个利落的肘击。
小癞头愕然。
小瞎子瞬间变了脸色，颤声道：“别打了……你打不过的。他是这里的头子，谁都怕他。”
“听见没，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那小癞头一句话还没说完，林让一个响亮的巴掌就飞了过来：“你先动手的，别怪我不客气。”
那小癞头十分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珠子，脸上写尽怒色：“嚯，敢打我？细胳膊细腿的，我看你能横多久——”而后一拳打了过来。
林让空手接击，反过去两只手指直要戳他眼珠子——
“愣什么，上啊！”小癞头下意识抬手挡住，一边招呼后面几个躲在暗处的小孩。
无事发生。
没有人上前帮忙，林让也抽回了手，只是冷冷看着众人。
岔路里零星的孩子都不敢出声，一片安静。
林让抬眸，看着那小癞头，神情冰冷问道：“说，怎么上来就抢别人辛苦挖的绿烁石？”
小癞头一双小眼睛乜过来，恶狠狠地：“我打不过你，我服，还多说这些做什么？”
林让向后一看：“你身后这些，都是抢来的？”
小癞头警觉：“你做什么？我不会交出来的。”
“谁问你要了？我只问你，这些是怎么来的？”林让道。
“打架，谁打赢了或者抢到了，就是谁的。”小癞头理直气壮道：“不然还要亲自去挖么？谁想不开要吃那种苦头？至于弱的，打不过别人自然就要挖了给爷爷交过来。”
林让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那几个刚才被招呼过当帮手的小孩——他们此刻却是面带恐惧之色，背负竹篓躲在一边。
“他们是你的人？”林让问小癞头道。
他眼睛一乜：“一群没用的废物，要真是我的人，刚才就上来把你打得找不着北了。”言罢恶狠狠瞪了那几个小孩一眼，怨气深重：“软骨头。”他啐了一口。
林让却露出一个略显无语的笑，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孩子：“他对你们也不怎么样啊，还跟着他做什么？”
“很简单，打不过。在这，拳头才是硬道理。”小癞头道。
“啧。”林让道：“本来可以都不用打架、也不用挖石头的，怎么给那群人当苦力还当出三六九等来了？”
那些孩子，包括小癞头在内，无不听得愣了。
“不仅是你们，还有你——”林让指着小癞头道：“现在都是被当作工具在用。偷奸耍滑、靠打架内讧得来的那点好处，并不会带来真正的自由。我就问你们，想不想出去、离开这里？”
她声音不大，但很有力量。
漆黑的矿洞里，孩子们早就变得浑浊的双眼此刻却闪过一丝光亮。小癞头咬着指甲，犹豫琢磨着林让说的话。
“大家团结起来，就不必再担忧别人会随时抢东西、打架、拉帮结派。咱们可以互相保护，然后跑出去。”
小癞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动摇，随即又化作冷笑：“少来这套套话——你们有什么本事？光说不做，最好别在我面前惹事。”
林让压低声音，态度非常认真：“你听着，我们一直这样耗下去的结果，就是永远无法离开这个牢狱一般的地方。选择在你不在我。”
“我要走。”旁的一个小女孩却忍不住了。
林让见那是一副瘦如枯骨的身板。
女孩头发稀疏、脸上是暗黄的雀斑。此时此刻，眼中却流露坚毅与渴求：“我想出去……我还想回家。你有办法吗？”
林让微微一笑：“自然有。但这个办法却不是只有个别人能实行的。想要成功，我们要拧成一股绳。”
又有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走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举手，林让注意到那只小手少了一根指头。
溃烂的痕迹，不像是天生残疾。
“我愿意一起。”男孩道。
林让点点头，望着那溃烂处，神情复杂。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从距离林让不算近的地方慢慢挪了过来。一时间，林让身边尽是被困于此的孩子们。而小癞头所处的位置，只剩孤零零两三人。
小癞头黄黄的牙齿咬着嘴唇，眉头拧成一股，眼神迟疑。
他在犹豫。
“听我的，你就能比现在吃得更多、活得好一些。你得先信我一次，给我们一个机会。你若真的跟着他们走狗，那一辈子都是走狗。”
周围孩子们的呼吸都悄悄静了，甚至能听到外面守卫的铁钩在石壁上敲击的节奏。
林让仍旧那番处变不惊，只是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小癞头，等他自己想明白。
他张开嘴：“好。我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你耍花样，我就先把你揍得连哭都不会。”
林让笑了。
真要打架的话，还不一定谁能打过谁。
但她也能看出来这小孩是个要面子、好大喜功的。眼下想要合作，呈口舌之快拆台不合适。
她只是微微一笑，眼中坚决：“成交。”
小癞头露出缺了几颗的牙齿：“切，可别忘了，是你说的这事离了一个人都成不了。你可别过河拆桥。”
小瞎子在旁静观许久，蹲着挪到林让旁边，不住好奇询问：“你……打算怎么做？”
放眼看去，除了他语气中隐隐激动，后面更是无数双期待的眼睛。
林让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所思所想娓娓道来。
小瞎子顾左右而言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确定，那样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失败了……”
“不会的。”林让道：“这个想法不会失败，只要所有人能团结一心。”
远处矿道更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守卫巡逻的时间到了。掠过洞顶的风把火把的光吹得摇摆不定，投出一片更深的黑影。
林让低下头，看向自己拴着铁链的手——血色渐褪，尤其是手腕已经变得青紫。
眼前那缕幽绿的光在更深的缝隙里若隐若现。
林让轻声对自己说：“既然走不出去，那就先活下去。等机会，便把那些阵法连根拔起。”
话音未落，矿道里又有人影浮现，这次比刚才更多，脚步更急，隐隐带着一股不寻常的紧张。
这时，小瞎子低声喃喃道：“看起来……今晚要有人进来取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逃出地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