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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衰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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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离开医馆时,肩上行囊已是沉甸甸的了。里面装的满是各种补剂药品、灵丹仙药。加起来大概花了几十万灵石。
林让瞄了身后的南宫流景一眼。
东曜皇室,还真是阔气啊……方才结账时,那一袋袋灵石跟不要钱一样从储物戒中往外拿,把钱柜都堆满了。
青溪道人看不下去,随口打了个折,这才避免医馆被灵石淹没的命运。
然而这还没完。跟在南宫流景后面,他们又去找了卖武功秘籍的、卖神兵利器的、甚至卖锦衣华服的——照理说这东西对修真之人来说乃是身外之物,但南宫流景托出了一套很诡辩的说辞:“师尊呐,这些东西之于我们是可有可无。但我们手中的灵石和元宝对那些绣娘和工匠来说,却是十分珍贵的。咱们多买些东西回去,不但穿着赏心悦目,还用钱做了善事。想想吧,那些人拿到我们的钱后,便能给家里人买新鲜的食物、添置舒适的家具、过上舒坦的日子……”
林让觉得有道理,但又隐隐感觉宗门经费不该花在这种地方上。哪知南宫流景直接大手一挥:“花我的那些就好。宗门经费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吧。想买多少买多少,当本公子请你们的了。”
买!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不买岂不是不给面子?于是结果就是众人又添了大包小裹一堆东西,走在街上都成了引人瞩目的一道风景。
南宫流景已经换上了新买的限量款织金披风,五个指头上各戴不同的戒指。金黄色抹额流光溢彩,就像个开屏的孔雀。旁人越是起哄,他越是来劲。
“咱们现在去哪?”与之不同的是林让。上辈子缺乏锻炼,这辈子看上去也没好多少。逛了一会就气喘吁吁,直直拖着疲惫的步伐道。
血拼过后是这样的。消费的劲头过去,林让倒是开始希望早点结束战斗了。照着南宫流景这个架势,他们最后该是一副骡子模样驮着大包小裹回山上去。她这小学生的身体弱不禁风,这样合该被压垮。
南宫流景想了想:“这儿离知古今倒是近,但咱们走了这么久,要不要先找一个歇脚的地方?”
“正合我意。”林让道。
陈慕久久未发一言,此刻却出声打断了:“那家书肆,我去一趟。”
林让想起来了——早在下山之前,她为了说服陈慕一并出来,就将知古今手稿的消息透露给了东方凌盛,又让他告诉了陈慕。
其实究竟是不是林洛的手笔,她也并不能确定。不过的确是在几天前,有一个蒙面的男子找上门来……
秋高气爽,殿外枫花连绵,织成了十里的红绸。
屋内,林让点了沈水香,睡眼惺忪窝在罗汉床上打盹。榻上的矮桌还摆放着一碟龙眼,以及一册给小孩子看的连环画本。
敲门声响起。
林让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揉揉眼睛:“进!”
朝着门那边看去,一个身形瘦高、书生模样的青年走了进来。他背着一个竹编的背篼,着素麻布衣,正四下张望:“仙者在么?”
林让爬下罗汉床,整了整衣裳跑到了青年面前:“来者何人,找本座何事?”
青年闻声往下看,目光一顿,挠了挠头道:“小道消息果然是真的么。”
“什么小道消息?”
“听来我书肆的几位道长说,扶摇峰仙者因为修习功法不当,竟然意外返老还童……如此说来,您就是仙者了?”
“如果你指的是林让,那就是本座。”林让道。
“仙者果然不是寻常人……”青年有些惊诧,但神情也没有显露出过分夸张。只是惊叹了一会,就回到了话题上:“在下忘了自报家门,失礼失礼。说起来,在下是连城关中知古今书肆的掌柜。前些日子在下于镇上搜罗古籍奇书,无意间得到了这一卷手稿。但其中文字与图像甚是怪异,我书肆中无一人能够辨认。唯有一名客人说这似乎是天玄门扶摇峰一位长老的手笔,说是姓林……在下实在是十分好奇,故而上山叨扰。如果您知道些什么话,还务必如实相告。小店利薄,虽不能重金酬谢,但自当尽力报答。”
“不必不必,顺手的事。”林让摆了摆手,一边接过了青年手中的那卷古籍。
二人来到书房内,林让点了一盏蜡烛,开始仔细研读起来。
翻开书页的一瞬间,满目鬼画符一般的奇怪公式和符号映入眼帘。各种阿拉伯数字排列开来,伴随着许多意义不明的英文符号。
这指望高考没选物理的纯纯理科生门外汉读懂?
但林让如今的身份可是扶摇峰的高人。就算在天玄门内排行一般,在旁人看来也是修真界的大能。况且对方可是满怀期待找上门来的,连这本古籍的出处都断定了是姓林的所作。她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岂不是令人家扫兴而归?
于是林让更加聚精会神起来,尝试从其中找到几个自己认识的概念或者内容。
等等。
“beta衰变……”林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文字——居然同时出现了她为数不多认识的希腊字母,以及两个简体中文字。
下一页上……
“自发裂变半衰期实验值?”林让对着面前的一行中文小字喃喃道,而后不可置信地合上了竹简。
“掌柜的,我大概知道这卷书是在讲什么了。”林让道。
那掌柜的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听到有了进展顿时两眼放光,赶忙洗耳恭听。
“这是一本关于核裂变物理的书。至于核裂变物理究竟是什么……您可以想象成是一种威力巨大的能量爆发,可以用于生活中的能源供给,也能用来进行军事部署。总之是很厉害。”
“原来如此!”掌柜的虽然没完全听懂什么能源部署云云,但深刻意识到这本书里面所记载的东西似乎有毁天灭地之力,不禁好奇起来:“难道……这是出自您的手笔?”
可笑!怎么可能是她林让写的?虽然不是作者本人,但林让脑中已经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林洛——那个疑似穿越者的修真界天才。现在更多了一个标签:狂热理工爱好者。
教东方凌盛数学定理,手搓机械装置,现在还搞起了核物理……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学理工出身的高智商人才。
人家这才叫穿越啊……
于是乎林让摆了摆手:“不是我。但我认识这个作者。”
掌柜的顿时心潮澎湃,眼中尽是期待:“那他现在可在此处?能否将在下引荐引荐,与这等神奇的人物见一面?”
“不在了。几年前的一个深冬,她就人间蒸发了。”林让道。
那掌柜的面露些许失望的神色:“原来如此……好吧。那就多谢仙者相助,在下不多叨扰了。”
“嗯。”林让起身开门,将要送客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掌柜的,这本书……我能否将其买下?”
“哦?仙者想要,自然没有问题。”言罢,他伸手就要去将书籍递给林让。
“掌柜的不开个价么?”
“开价做什么?如无仙者帮助,在下还不知道这本书的来龙去脉呢。说不定只当其是胡写乱画了一通,随意处置掉便埋没了此中玄机。”掌柜的道:“在下愚笨,也读不懂其中奥秘。想必这世上能解此书的人也寥寥无几。既然仙者能够读懂,在下不如结个善缘。”
“如此我就笑纳了。”
掌柜的也不啰嗦,三下五除二把泛黄的古书包好了交到林让手上。林让倒是没有直接接过,踌躇道:“我就不留下了。这本手稿,能不能暂存在您的书斋中?”
“仙者……这是什么用意?”掌柜的挠了挠头。
林让悠悠道来:“如果有人前来询问关于这卷竹简的事情,您就将这竹简借给他们阅览。如果来人能够说出其中一二,只需要将情况告知我即可。过一段时间,我自然来取。”
虽然不明白林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鉴于方才看她两三下道破天机,掌柜的便也要定了她不是寻常人。再加上连城关这一带修真之气盛行,家家户户都对修真者很是尊敬。掌柜的也没多问,只是呆呆应下。
将林洛手稿保存在连城关中,并将消息透露给陈慕,是她早就盘算好的。
早在东方凌盛认出三角函数时,林让就在琢磨一件事情——既然他与林洛关系算不上亲近尚且知道这么多,那林洛身边忠心耿耿的人呢?比如陈慕——听东方凌盛的意思,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收集林洛旧物,破译她所留下的东西。而在林洛失踪之前,她们的关系自然匪浅。
她会知道多少?
其他人呢?比如林洛的前同事——天玄门的诸位长老、一直待在扶摇峰的弟子、以及后来认识的青溪道人,似乎也是林洛故交。
用这一本书作为鱼饵,散出消息吸引那些与林洛相关的人前来。一方面再从掌柜的来信中所记录的对话分析每个读者的知情程度。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被现代科学见缝插针地渗透,那当务之急是弄明白有多少同类人、多少自己人、甚至是……多少敌人。
南宫流景自然不解其中深意,对陈慕突然提出要去书肆的行为不屑一顾:“走这么久感觉腿都要断了,还是先歇一会吧师姐。”
“我走得动。”
两人互不相让,林让又最烦有人因为屁大点的事情在她面前吵起来,于是索性介入调和:“好了好了。陈慕要去哪里就随她的便,那么大个人丢不了的。届时再找地方汇合也无妨。”
陈慕要去看手稿了,林让巴不得她去。
她真的很好奇陈慕知道多少。
虽然对于有人提出抗议感到不悦,但南宫流景强大的自尊心使其用了零秒就调理好了心态。他也不管陈慕,打了个哈欠:“那咱们走吧,去曲廊苑整点吃的。”
“曲廊苑……”东方凌盛扶额低语,面色如便秘。
“怎么了么?”林让疑惑。
“师尊有所不知,曲廊苑乃是连城关人均价格最高的酒楼,仅仅是开胃的一只醉虾就要一百两。一道席吃下来,千两都算好的。”
林让大为惊骇——这不就是米其林餐厅么?合着南宫流景说的“随便坐坐”是指去这种地方?
注意到林让惊恐的眼神后,南宫流景看了过来:“师兄真是的,那醉虾品味上乘,乃是用昆仑山顶所融化的雪水浸泡。辅以绍兴名酒女儿红、用东瀛南高青梅熏香,经过宫廷御厨的亲传弟子亲手腌制而成。虽然百两一只,却是不可多得的珍馐美味。”紧接着,他又对林让道:“师尊貌似还没来过曲廊苑呢,那就今日一探可好?”
林让支支吾吾,一只手下意识捂紧了钱袋子。
意识到林让心中的忧虑,南宫流景只是笑吟吟地摇了摇手中折扇:“瞧师尊你这幅样子,怎么像是和师兄那种小地方出来的一样,没见过世面?罢了罢了,全算在本公子账上就是。至于师兄么……”他看向东方凌盛,露出一个轻蔑中有些高傲的神情:“师兄没尝过曲廊苑的醉虾,不解其中风味也是难怪。不如我今日且请你吃上十只二十只的,叫你知道本公子的品味。”
林让和东方凌盛对视了一眼。
感觉自己被骂穷鬼了,但还是好爽怎么回事……
于是两人嘴上说到要看看这家餐厅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脚下已经抹了油似的快步跟在南宫流景身后,生怕他一改主意跑走。
临走前,林让回头看了陈慕一眼。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让的目光,陈慕脚步一顿,自茫茫人海中回头看向她。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想了半天,林让还是出生对她叮嘱道。
又是一声冷哼,那深灰色的双眸平静如水。
“用不着你提醒。”
林让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师尊,这儿人有些多,你还是坐到我肩膀上来吧。”东方凌盛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担心林让一不留神被人潮卷走,出声提醒道。
“好。”林让这边应下,又回头望了那茫茫人海一眼。
闹市口前,那黑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车水马龙之中。悄无声息,宛如一缕穿堂微风,不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