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的平行线》张之漓

3、再见

　　“中考结束就表白了，只是她没有回应。”陈凌说完后，喝了一口奶茶，不动声色的看了黎秋云一眼。
　　黎秋云是陈凌在初中时不可多得的一道光，她总是会默默的在河边听这个忧郁少年的心事，和他聊理想或者未来，亦或者小说和油画。
　　多才多艺的她就像一个温柔的宠物饲养员，一遍又一遍的抚平他身上的伤，耐心的包容着他的一切。
　　这份独特的温柔让他的心慢慢打开，最终让他在毕业那天鼓起勇气向她表白。
　　只可惜，她没有回应，直到现在。
　　“陈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黎秋云的声音层层叠叠的穿过耳膜，进入了他杂乱无章的大脑，把他的思绪拉回那间奶茶店。
　　“没事，就是有点分心了。”陈凌笑着摆摆手，假装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分心。
　　“刚刚你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沈云云很是关心的说了一句。
　　“是这样吗？”
　　陈凌做出一副哭丧脸又马上变回来，把三人都逗笑了。
　　“行了行了，你没事就好。”黎秋笑着才开口，似乎陈凌的反差把她逗的不轻。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陈凌开口，刚刚他什么都没听清，脑子跟浆糊差不多。
　　“大概意思就是，秋云还不知道怎么回应你的感情，她说需要再想想，毕竟你们俩没考上同一间学校嘛。”一直在认真听的李庆开口，说出来个大概。
　　“这是你的意思？”陈凌看向对面的黎秋云，语气有些质问的意思了。
　　他讨厌沉默，此刻在他眼里，这种沉默和家里的沉默逐渐重合，那种无处可逃的压抑慢慢从黎秋云身上蔓延出来，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
　　“毕竟异校的恋爱会经历很多很多东西的，我要再想想。”黎秋云脸上带着暖暖的微笑，可却让陈凌感到如坠冰窟。
　　陈凌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想吐，非常想吐，但他的社交准则不允许他在众人面前失态，所以在他们看来，他只是从微笑变成了面无表情。
　　看着面前黎秋云那张知性又可爱的脸，他居然产生出生理性的不适，这种不适让他几乎作呕，以至于后面沈云云要他微信时，他都没理人家，只是冲向厕所吐了起来。
　　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陈凌脑子全是黎秋云的脸，心里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讨厌，让他几乎把早餐都吐出来了。
　　到最后，他只能撑着洗手台喘着粗气，看着镜子里那个疲惫不堪的自己。
　　陈凌突然想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直笑，然后他在洗手台笑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大喘气之后，脑子重新回到身体，让陈凌思考出去怎么办，怎么面对那几个人。
　　怎么办？他想立马逃跑，逃离这个冰冷又压抑的奶茶店，但是，良好的人际关系对他来说是良药，非必要情况下，他不想乱招人恨。
　　怎么办？陈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想出了一个办法。
　　就在众人担心陈凌时候，他面色如常的从厕所里走出来，然后在收银台那边结账。
　　“我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聊吧。”陈凌在他们面前打了声招呼，“云云，秋云有我微信，叫她给你推就行。”
　　他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四人。
　　“不是说下午他都有空吗，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沈云云开口问，而且，她发现陈凌的脸色很差，几乎是黑着脸离开的。
　　“应该是家里真有什么要紧事吧。”黎秋云虽然这么说，但她最清楚陈凌性子，只要是出来玩，他决不会扫兴提前离开，哪怕回家会挨骂。
　　他提前离场的情况只有一种，他实在受不了这个环境或者人，他才会逃跑。
　　“既然他走了，那我们也散了吧。”黎秋云开口，叫他们过来只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魅力，毕竟能吊着这么一个帅哥，是她不可多得的炫耀资本。
　　“行吧行吧，那我们走咯。”胡月儿和他的男朋友离开了，只剩下黎秋云和沈云云。
　　“云云，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黎秋云开口道，她要处理的事，当然是陈凌。
　　“嗯，那我先走了，回去记得把陈凌推给我昂。”沈云云开着小电车离开了，只剩下黎秋云一个人在奶茶店门口。
　　“我也该走了。”黎秋云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往镇子的河边走去。
　　河边树下的石凳子上，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陈凌坐在上面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他只想快点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忘掉，因为他的胃里已经没一点东西了。
　　在他看着河水抽到第八根烟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且让他不适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在这，怎么了，是他们哪个让你感到恶心了？”
　　黎秋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凌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直到带着薰衣草味道的身影坐在他旁边时候，他才把嘴里的燃尽的烟头吐在河里。
　　“为什么不说话？”她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满是疲惫，仿佛精气神已经耗尽，眼神里那股子玩世不恭也没了，只剩下看不到尽头的忧郁。
　　“怎么了？”黎秋云脑海翻涌，因为此刻的陈凌让他非常陌生，感觉换了人一样，她还从未见过他这一面。
　　“不怎么样。”陈凌弯着腰，双手自然的搭在腿上，低着头，闷闷的回应了一句。
　　他完全放松着身体，只为了能全身心抑制住那种不适感，然后他保持理智。
　　“你看起来，非常悲伤，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黎秋云对陈凌的状态非常担心，因为他身上的悲伤和压抑看起来就要溢出来了一样。
　　“你的回答是什么。”陈凌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什么回答？”
　　“表白。”
　　“我不是说了吗，让我再考虑考虑。”黎秋云并不想辜负他的表白，除了炫耀的心理，她也有异校的考虑，她不是没有理智的人，一旦认定，那就是死心塌地。
　　听到这句话，陈凌忍不住的干呕起来，胃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胃酸上涌的感觉让他更加难受了。
　　“你到底怎么了？”看着他越发惨白的侧脸，黎秋云心疼和惊讶交织在一起，本能的问出来这一句。
　　只可惜陈凌根本没有回应，默默站起来后，机械且麻木的骑上车离开。
　　既然不懂拒绝的话，也不用拒绝了，直接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就好了，那样我也没那么烦恼，不会去纠结你的感受。
　　“再见。”陈凌的声音不大，随着风，刚好传进黎秋云的耳朵。
　　再见，黎秋云从中读出了果决，还有足以斩断一切的悲伤。
　　“因为我吗？”黎秋云又不傻，在此刻终于明白了陈凌为什么要逃跑，就是因为她模糊不清的回应，让他觉得恶心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陈凌的反应居然这么大，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居然让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后面找个机会再跟他说明白吧。”她太清楚陈凌的性格了，只要说了再见，那双方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陈凌之前跟她说过很多讨厌的人，可他们连让他说再见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只是默默收拾心情离开，不会惊动任何人。
　　那自己为什么那么特殊呢，因为他在自己身上付出的是赤裸裸的真心，是刺猬最柔软的腹部，这代表着完全的信任和依赖。
　　想到这里，黎秋云叹了口气，那句再见就像巨石压在她的心口，占据了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