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修了无情道》刘三念

4、勘破

　　6.
　　从前的季渊披着君子皮，行着道德败坏的混帐事，而现在的他，清贵温雅，符合所有人对宗门大师兄的认知，我却觉得虚伪又碍眼。

　　师尊死了，据说死前还收了一个小弟子。

　　我看着干净温柔的像一朵小白花一样的师妹，只觉得满心怪异。

　　而更荒唐的是，季渊貌似与小师妹情同意合。

　　想起昔日的誓言，我跑去质问他，却看见青年眼底疏离漠然。

　　他说：“师妹，你逾矩了。”

　　我气冲冲地跑回院子里提剑，想起自己已经废了，打不过这混账东西，只能独自生闷气。

　　坐在帝女桑的枝丫上，慢吞吞喝酒，一片一片薅帝女桑的叶子，每掉下一片叶子，帝女桑的枝丫都要颤一下，等我反应过来，附近一片的树枝已经秃了。

　　突然听到嗤笑，低头看去，昔日友人。

　　三位好友确实已经死了，这位只是残缺的神魂，不知道被困在这帝女桑树中，无人发现多少年了。

　　我实话说：“你要消散了。”
　　声音透着股漫不经心。
　　友人点头，表示我说的对，翻身上树，抢走我怀里一坛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友人说：“念雪，你变了。”
　　我可有可无地应声，这么多年过去，又有谁能不变呢？

　　昔日苍生负我，我厌苍生，道途崩塌，再难修大道。

　　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轻狂肆意，执剑为苍生鸣不平的宗门大师姐，念雪道君了。
　　我寿命无几，只有重修新道，才能为我挽回一线生机。

　　可唯一适合我的也只有无情道。

　　7.
　　我不打算弃道重修，连生死都已看淡，我所在乎的也唯有情之一字。

　　我念旧情，走不出过去，割舍不掉往事，勘不破这万丈红尘滚滚。

　　我向来随心所欲，是性情中人，割断情丝，斩断前缘，成为一座冰冷无情的神像，我从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于是婉拒友人的建议，他突然问我：“念雪，你是在难过吗？”

　　我垂眸，一滴泪落下，却说，没有。
　　昔日被苍生背叛，师友死半，而今世人忘却，甚至季渊都把我忘了个干净，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于是友人笑了一声，无情揭穿我：“阿别，你在说谎。”
　　他这人和师兄一样，太过耿直，让人找打。

　　友人陷入沉睡养魂之前，劝我执念别太深，不然恐生忧怖，我没有应声。

　　我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事，百年前最后的记忆片段远不是结束，之后应当发生了什么。

　　我准备去寻找自己丢失的记忆，然后发现是师兄救下了我。

　　他剖了自己的半身仙骨赠我，青年半身染血，神情却异常温柔，对我说：“阿别，你睡吧，师兄会一直陪着你的。”

　　季渊永远都是一个混蛋，他又骗了我。
　　百年后，一梦醒来，昔日最爱我的师兄把我忘了个干净，喜欢上了别人。

　　8.
　　我已生心魔，执念更深，什么都放不下了，直到后来，做了很多在曾经清醒时，我认为不可理喻的事情。

　　季渊的冷漠理智伤我至深，而小师妹的茶艺又太过精湛，骂名几乎向我一边倒。

　　我性情骄傲，从不向旁人做任何辩解。
　　先前修苍生道时，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茶道，真是自愧不如。

　　陷害诋毁装可怜是我这位小师妹常用的把戏。
　　在我看来，男人变了心，就应该去死。

　　可我现在打不过他,念着昔日的恩情,才没将季渊一剑穿心。

　　门中弟子劝我祝福师兄和小师妹。

　　我冷笑，喜欢上别人就算了，竟还妄想让我祝福，简直痴心妄想。

　　我只是心存一丝幻想，季渊哪日会想起我来。
　　我本就苟延残喘，寿命无几，只想在死前等他想起一切，那时一定会很有意思。

　　可我没能等到，一次意外，发现小师妹的本来面目。

　　她是当年的仙门叛徒，是她杀了我师尊。
　　勾结魔道，泄露情报，害我至此。
　　季渊被她喂下了情蛊，爱上她，忘了我。

　　我被这一口惊天大瓜险些噎死，于是准备弄死温柔善良可爱的小师妹。

　　进程不到一半，就失败了。
　　刺杀失败，季渊将我打伤，我第一次出口解释。

　　他不信我，眼中满是厌恶，因为我蛇蝎心肠，事已至此，竟还在推卸罪责，妄图陷害小师妹。

　　我倒在地上看着他，狼狈地咳出血。

　　他却没看我，温柔的眉眼对着的是怀中小师妹。

　　我终于明白一件事，他是宗门大师兄，早就不是那个一心爱我的青年了。

　　两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这一觉悟，让我从前所做的一切挣扎都像个笑话一样。

　　之后万人谴责，无人信我一言。
　　我自请受罚，去思过崖闭关十年。

　　情之一字，实在疼痛。

　　友人的建议或许正确，太上无情，唯有此道，才适合我，又何必再执着于那句早已被遗忘的誓言？

　　师兄带着小师妹外出云游，我渐渐忘却记忆与感情。

　　我不会再爱他了。
　　他回来，和小师妹成亲。

　　那天我修成了无情道，我忘记了他，也再无情无爱。

　　当年一事，如今青玄宗的众人都是帮凶。
　　大婚那日，帝女桑上我们结的缘断。

　　昔日记忆回归，季渊想起一切。

　　大婚现场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他破了君子道，造下杀孽，愧疚成狂，只身来寻我，却发现我已不会爱他。

　　剑为君子剑，难为恶徒执。

　　他死在了我剑下，帝女桑一瞬枯死。

　　前尘往事，如今尽数泯灭于风，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彻夜大梦一场空。

　　【后记】

　　后来有人听说，青玄宗有一位冰冷若神像的仙尊，很多人都没见过她。

　　据说，那人曾是百年前最令人瞩目的天骄，后来世事变迁，深陷尘缘。

　　再后来，修了无情道，将青玄宗门内异徒铲除，还宗门清净，就避世不再见人了。

　　据说，她还有一位友人。
　　两人于那棵枯死的帝女桑树下，饮酒纵歌，如昔日一般。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