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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释前嫌 ...

  •   姜折阔顺着侍从的指引,来到了众人议事的房间。

      侍从敲了敲门,往里头喊了一声:“殿下,人已经带过来了。”

      “进。”姜折阔听出来,这是邹鸣沁的声音。

      侍从把门打开,姜折阔有些好奇地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他用鬼魂形态跟着邹鸣沁来过这儿不少回,但以实体现身,这还是第一次。

      姜折阔绕过屏风,第一眼先看见邹鸣沁。

      难道是他的错觉吗?邹小姐怎么好像在笑。

      “草民姜折阔,参见公主殿下。”

      他对着吕晴瞬行礼。

      吕晴瞬笑了笑:“城郊那座小别院,你住得可还习惯?”

      “谢殿下,殿下的恩情,草民没齿难忘。”姜折阔一板一眼道。

      他上学的时候文言没学好,平日里和邹鸣沁说话露馅倒无所谓,真对上吕晴瞬这些什么内情都不知道的古代人,只好挖尽心思搜刮大脑,好背出点小时候看过的古装剧经典台词。

      “呵……”吕晴瞬似乎被他逗得更开怀了些,“你既这么说,现下就是你还恩的好时候。”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邹鸣沁和吕晴瞬相视一眼,而后看向了连恻。

      “姜折阔,擅方术、伪饰。若要挑选六皇子身侧的卧底之人,非他莫属。”

      连恻皱了皱眉:“可是,举国上下有名的方士不在少数,我却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此等大计不容有失,我认为,不能轻易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放心吧,连恻。”邹鸣沁拍了拍她的手,又笑着看了一眼姜折阔,语气中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他有没有真材实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演好这个‘方士’。而且,他的命,如今是在我手里。”

      姜折阔面上无波无澜,只是定定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看上去高深莫测、气定神闲。

      殊不知,此刻他心里那叫一个又是慌乱不解,又是无奈好笑。

      邹小姐真是天才,居然能给他圆上这么个身份。

      邹鸣沁一边劝说连恻,一边还腾出空闲,在脑中与姜折阔解释此事的始末。

      姜折阔对她的安排没有一点异议,只是难免有些紧张。

      听上去,这可不是一件好完成的差事。

      “我还是觉得,如果要派人去卧底,就不能有一丝大意、出一点差错。”

      连恻别过头,道。

      “殿下……请您明确给我指示。”

      吕晴瞬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连恻,你先回去吧。改日,本宫再传信与你。”

      ————————————

      最后,吕晴瞬也没立即表态,只是让其她人都出去,留下邹鸣沁一人在内。

      先前,邹鸣沁便同她讲过姜折阔的事。吕晴瞬听完,要说没有一点点的怀疑,那必然是假的。

      姜折阔此人确实来路不明,虽可以为她们所用,但又何以叫邹鸣沁捏住把柄?

      然而,邹鸣沁紧接着告诉吕晴瞬,她手里握着的不止是把柄,还有姜折阔的命。

      如此一来,姜折阔便成为了一个不仅可用,而且还让吕晴瞬很舍得去用的棋子。

      “连恻她……今日如此坚决,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等姜折阔和连恻都出去后,邹鸣沁回想起刚刚的事,不由得思索道。

      吕晴瞬摇了摇头:“连恻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邹鸣沁一愣,一时间未能读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你真以为,连殷之事过后,我和连恻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她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邹鸣沁道:“连恻是明事理的,她不会怨你——”

      “不是怨我。”吕晴瞬道,“是她的心。她的心志不在此了。”

      月光静静洒入窗内,映出她双眼中时明时灭的几分落寞。

      “鸣沁,其实有一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吕晴瞬虽是在对邹鸣沁说话,但却没有看她,而是盯着窗外。

      “生在皇家,主动夺权,坐上高位。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注定会成为父皇那样的人?只能、也只会俯视众生的一切喜怒哀乐,而权力越重,真心便越轻。”

      在她身边,所有和她一样长着两只眼、一张嘴、一个鼻子的人都会俯下身来,成为她的虜隶。

      而她……她也是虜隶。

      她是另一个东西的虜隶——一个无形、无迹,但她们都知道,它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东西。

      这个问题,吕晴瞬并不是第一次自问。

      可是她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慢慢地也就总是劝自己不去想。

      直到连殷跪在她面前,求她成全死志;

      直到邹鸣沁站在她对面,看着她的眼神却显露出了陌生;

      直到……吕晴瞬张开双手,发现自己不但紧握住权力,同时也主动背上了锁链。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变成从前最惧怕、最厌恶的样子。

      “是,但也不是。”

      这时,邹鸣沁轻声开口道。

      吕晴瞬一愣,转过头看她。

      她们眼神相对,吕晴瞬第一次在邹鸣沁眼里看到毫不遮掩的悲悯。

      ——也许是对她的。

      也许不止是对她的。

      “权与锁,相生相伴。一个人能够承受的权与锁都是有限的,所以越是处于高位的人,就越容易承受不住。一旦承受不住,就会走向异变。你我都是一样,晴瞬。”

      邹鸣沁挪了挪脚下的椅子,离她更近了些。

      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但是,你不会成为皇上那样的人。至于原因么……虽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他一定没有想过你的这个问题。”

      吕晴瞬虽然先是说连恻的事,而后又毫无预兆地提起这个问题——二者上下并不相关,但邹鸣沁却奇异地懂得了她的意思。

      连恻最初加入她们,最大的目的便是不再做宫里的虜隶,而可以与连殷一同堂堂正正地活着。可以读书、学习、明志,不必再以色侍人、卑躬屈膝。

      然而,连殷死了。

      连殷仍然没能逃过被卷入权斗旋涡的命运,即使她杀了父亲与弟弟,一把火烧掉了过去的一切,即使她读书、学习、明志,不以色侍人、不卑躬屈膝——

      她仍然是夺嫡争斗中的一颗棋子,没能获得自由,仍然是虜隶。

      只是这一次她无法再像杀死父弟那样,直接地反抗,因为让她当虜隶的东西,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

      连恻在妹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害死连殷的真正凶手,是她们谁都无法奈何得了的东西——即使连恻自己有一天成为了高官,即使吕晴瞬做了新的皇帝,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所以,她志不在此了。

      “如果反抗无法成为最有用的自保手段,那么就只剩下奔离。所以连恻的心不在这里了。”

      说完,邹鸣沁顿了顿,转而认真地看着吕晴瞬。

      “可是,我不是这么想的。”

      吕晴瞬也定定地看着她,眼中似乎浮起了一层水光,她说不出话来。

      邹鸣沁说道:“就算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无法真正改变现状都好——我还是要尽全力帮你去做到。因为就算不能彻底改变,也总能产生动摇。”

      “比如,如果是我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下一个皇帝,就不会是父皇那样的人。这也算动摇,是吗?”吕晴瞬道。

      “当然了!”邹鸣沁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如果是你坐上那个位置,或许以后的女人,就不会再有我们现下的烦恼。”

      她们不会再想:为什么女子不能读书?为什么女子不能当官?为什么……女子就不可以当皇帝?

      她想起,自己最初选择来到吕晴瞬麾下,只是单纯地要实现自己的理想。

      邹鸣沁想入仕,想做官,想要像邹伦那样,做个为民办事的好宰相。

      可是科举、仕途、朝堂,都是只向男子开放的。

      她觉得,吕晴瞬和她有着一样的烦恼。

      因为吕晴瞬也是女人——是不能当太子,也不能当皇帝的女人。

      既然男人当皇帝的时候,只有男人能做官。

      如果吕晴瞬能当皇帝,那么女人入仕,也自然就能成为天经地义的事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她们并不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那么,总比一成不变地延续原本的一切要好,不是吗?

      “这就够了。”邹鸣沁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了这点动摇,我愿意赔上一切。”

      即使她们走到最后,也未必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但为了那一点点的动摇,她也要继续不顾一切地走下去。

      吕晴瞬长久地凝望着她,终于忍不住轻轻眨了眨眼,蓄满眼眶的泪霎时便落了下来。

      “鸣沁……”她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邹鸣沁,“我信你。”

      人都是一样的,掌中权力愈重,内里真心便愈轻,她们也不能幸免。

      但此时此刻,邹鸣沁很确信,自己完完整整地触碰到了吕晴瞬的真心。

      哪怕未来有一天,她们渐行渐远、各自转变,她也不会忘记这一瞬的确信。

      那是一颗很沉、很重、实实在在的真心。

      “晴瞬,我有东西要给你。”

      邹鸣沁松开她,忽而小心地从衣襟处的暗袋里,取出了一个扁长的木盒子。

      吕晴瞬有些疑惑地接过,打开来,发现里头是一支簪子。

      金质的簪身,很沉,簪头却是个用木雕的狐狸头像,平添了几分轻盈,而又刻意减去几分华丽、藏起些许锋芒。

      狐狸的眼睛是红宝石做的,看上去贵气逼人。

      “这是……”吕晴瞬没想到她会突然拿出这么个东西,不由得问道。

      这簪子样式并不繁杂,在民间很流行,但用材又显得别出心裁。

      邹鸣沁笑了笑,拿过簪子,翻到它背面,找到了一枚暗扣。

      她按开那暗扣,里头原来有个小凹槽:“这儿,可以藏些针、金属丝一类的暗器,按一按狐狸眼睛,便可以弹射出去。”

      “这里,”邹鸣沁把暗扣合上,又把簪子尾部拔开,“簪子内部已经被我打磨中空了,可以放些药粉。狐狸耳朵处我挖了几个小孔,抖一抖就能将药粉洒出去。”

      “当然,情急之下来不及想那么多,直接用簪尾刺人也没问题,我已经把它磨得很锋利了。”

      解释完簪子的用法,邹鸣沁珍而重之地把它重新放回吕晴瞬手中。

      “其实,这只簪子我很早就买了。抱歉,到今天我才给你。”

      吕晴瞬怔怔地看着那簪子,竟然反而更想哭了。

      她一时间完全止不住眼泪:“邹鸣沁,你……说着要先尊卑、后情义的是你,现下说这些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怎样啊?”

      “我想好了。在你这里,哪怕赌上我的人头,我也要逆尊卑,循情义。”

      邹鸣沁一边抬手帮她擦眼泪,一边笑侃道。

      “我要感谢你,晴瞬。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我比你更矛盾,犹豫地更久,可是今晚是你告诉了我答案。”

      她笑得释然。

      长久以来,她胸腔中那一股郁积已久的气,终于在这一夜渐渐散去了。

      如果是按常理来说,那么君臣之间,最应严守秩序尊卑。

      哪怕是挚友,也理应放在君臣后头。

      但就如她所说那样,吕晴瞬就算是做君主,也注定会是一个与寻常君主不同的存在。

      邹鸣沁还是相信君臣有序,上下尊卑。

      可是,她看着面前人的双眼,实在没有办法去质疑那颗真心的份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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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计划是十一月底至十二月上旬完结,宝宝老师们欢迎来看~喜欢可以收藏、评论呀,这对我真的很重要TT 如果稍微更新慢了一点,请大家狠狠催我!!不要怜惜这个米鸡酱啊!!! 以及完结之后预计还会写一些番外,会把不那么清水的part放在番外(也许吧(目移(大概是绿色健康小清新的荤菜这样),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真的很喜欢看大家的评论,每次发现有宝宝get到了我产品的小磕点,本人就会激动地哞一声拉起磨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