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凰谋》真点

6、第 6 章

　　栖梧阁内红烛高燃，暖光流转，却丝毫驱不散那侵入骨髓的寒意。

　　我端坐于榻边，指尖冰凉。若他真要强来，我也……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浓重的酒气。
　　顾云逸推门而入，一身暗红寝衣，墨发披散，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偏执与一种近乎献祭的疯狂。

　　他挥手屏退左右，房门沉沉合拢。

　　他走到我面前，阴影彻底将我笼罩。
　　手指抚上我衣襟，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欲解开那繁复的盘扣。

　　“今夜之后，你便彻底是‘她’了。”他低声呢喃，不知是对我说，还是对他自己说，“玉颜的子嗣，必须由你来延续。”

　　我身体僵硬如铁，袖中暗藏的刀柄已被冷汗浸湿。

　　他褪下我的外衫，指尖划过肩头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就在他欲更进一步时，指腹忽然蹭到我后背某一处。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将我粗暴地扯过，翻转过去，撕开我仅存的里衣后襟！

　　背后的肌肤暴露在烛光下，那枚自出生便伴随我的、苏家血脉特有的凤凰展翅胎记，赫然显现，无所遁形。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死死盯着那胎记，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荒谬、最恐怖的景象。

　　半晌，他猛地爆发出一阵癫狂大笑，笑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嘲弄与暴怒。

　　“好，好得很……”他一把将我掼倒在榻上，身体重重压下，赤红的双眼死死钉住我，几乎要将我撕碎，“说！你和玉颜，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心脏狂跳，几乎破膛而出。楚玉颜，我那位素未谋面、早年失散的姐姐，她身上必有同样的印记！

　　“玉颜……她原应姓苏，”我哑声开口，声音因压迫而断续，“是我失散多年的庶出姐姐。”

　　“我是苏婉清，那个被诬陷至满门抄斩的苏家嫡女！”

　　他猛地掐住我的脖颈，力道失控，嘶吼声震耳欲聋：“你们一个个都来骗我？！披着这张脸，藏在假名之下！把我当傻子耍弄！说！你们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窒息感汹涌而上，眼前阵阵发黑。但我却在他眼中看到了超越愤怒的东西——一种被命运反复捉弄、信仰彻底崩塌的巨大痛苦。

　　就是此刻！

　　我放弃挣扎，任由泪珠恰时滚落，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凄楚的决绝：“姐夫……若你恨我，恨我占了姐姐的位置……那就杀了我……让我去九泉之下陪伴姐姐……也好过如今这般……活着受辱……”

　　“姐夫”二字，如同淬毒的银针，狠狠刺入他心口最痛之处。

　　他掐着我脖颈的手剧烈颤抖，眼神混乱而疯狂。

　　就在他力道稍懈的瞬间，我借着抽泣侧身，将袖中那封小心翼翼藏匿已久的绝笔信，悄无声息地滑落，让它飘落在榻边的脚踏上。

　　信纸微卷，恰好露出末尾那一行娟秀却绝望的字迹——那是我暗中模仿了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的笔迹：

　　“云逸吾爱：
　　当你展此信时，玉颜已与君永诀。
　　提笔千斤，泪落灼纸，然字字皆血，望君垂鉴。
　　近日来，身愈沉疴，昏昏然如坠雾中。
　　初只当是胎气扰动，直至那日，偶见案上银簪探入药碗，顷刻乌黑，方知惊天之秘——有人以砒霜入我饮食，日积月累，欲取我母子性命于无声。
　　下毒者，非是旁人，正是你我心之所托，谓为长辈亲信的张太医。
　　我亲见他以查验进补为名，将那无色无味的粉末，混入我日日服用的血燕窝之中。
　　他道是“安胎圣品”，实乃催命符箓。
　　云逸莫怪我缄口不言，未曾奔告于你。
　　非是不信君之爱护，实是已陷绝境，求救反速死耳。
　　张太医不过一卒子，其背后主使，乃是汝之舅家，赵王府。
　　彼等狼子野心，我于病中无力查探周全，然偶听得一二言语，拼凑得知：我似是无意间，窥见了彼等勾结狄戎、贪墨军资、乃至构陷苏家之铁证所在。
　　彼惧我产后告知于你，故行此灭绝之事，伪作“难产”之象，以掩天下人耳目。
　　云逸，我命如风中残烛，书写至此，已是气力将尽。我所言之事，皆有迹可循。
　　证物之账册、书信，藏于……
　　我将此信托付于乳母，她乃我唯一可信之人。
　　若她安然，君可询之。
　　今生得遇夫君，情深意重，玉颜无憾。
　　只痛惜未能亲眼见孩儿落地，未能与君白首偕老。
　　赵家狠毒，戕害皇嗣，构杀臣妻，其罪滔天！
　　云逸，勿为我之死悲恸至狂，我之所愿，唯望你能护我孩儿周全，并为我、为这朗朗乾坤，洗雪冤屈，令奸佞伏诛！
　　笔墨将枯，意识涣散。
　　千般不舍，万般牵挂，终须一别。
　　永别了，我的夫君。
　　妻玉颜 绝笔”

　　他猛地松开手，我瘫软下去，剧烈咳嗽，大口喘息。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目光下意识地追随那飘落的信纸，最终死死定格在那触目惊心的落款上。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他脸上所有的狂怒与癫狂瞬间冻结，转为一种极致的震惊与冰冷。血色一点点从他脸上褪尽，只剩下骇人的苍白。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拾起那封信。

　　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薄薄的信纸。

　　烛火噼啪一声爆响。

　　映照着他死死盯着信纸、如同瞬间被抽去所有魂魄的身影。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致命而冰冷的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