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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 ...

  •   又是一年春去秋来。南货斋的生意,依旧是不咸不淡。福伯在前头柜上迎来送往,宁楚则更多时候混迹在西城的茶馆、酒肆、马市之间,将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行脚的走夫、戍边的兵卒的言谈举止,都一一记在心里。回到铺子,便拣选些有用的,说与宁淮安听。

      宁淮安教她的东西,也渐渐变了。除了指点骑射之术,更多的是识人辨物之术,是追踪与反追踪的法门,是如何从一句话、一个眼神里,瞧出破绽的伎俩。这些东西,对旁人来说或许艰深晦涩,于宁楚而言,却像是将她前世的本能,用这个时代的言语,重新打磨了一遍,愈发地锋利起来。她的身手也愈发精进,那根铁条早已不用,换成了一柄从皮匠铺里高价买来的剔骨短刀,藏在袖中,轻易不示于人。

      这一日,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玉门镇外的那条官道上,忽地热闹了起来。原来是东昭国的一位贵人,领着一队人马,出城围猎。只见数十骑快马,马上的人皆是锦衣华服,腰悬弯刀,背负雕弓,前呼后拥,好不威风。马蹄卷起滚滚黄尘,道旁的行人商旅,无不纷纷避让,生怕冲撞了这伙贵人。

      宁楚与福伯恰好赶着驴车从城外采买回来,也被堵在了路边。福伯牵着驴子,缩在一旁,口中低声念叨:“那是赫连家的二公子赫连铮,这人性子最是骄横,小姐千万莫要抬头,免得惹上麻烦。”

      宁楚嗯了一声,半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打量着那队人马。只见那为首的青年,面色倨傲,骑着一匹神骏的枣红马,正与身旁的随从高声说笑着什么。他们身后,还跟着几条凶悍的猎犬,伸着长长的舌头,不时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咆哮。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队伍行至一处岔路口,一只受惊的野兔,猛地从草丛里蹿了出来,不偏不倚,正从赫连铮的马前掠过。那枣红马本是良驹,性子也烈,被这一下惊扰,立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马上的赫连铮猝不及防,险些被掀下马背。他虽极力操控,奈何那马已然受惊,全然不听使唤。它四蹄刨地,调转方向,竟是疯了一般,朝着路边挤作一团的平民百姓直直地冲了过去!

      “马惊了!快闪开!”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众人乱作一团,你推我搡,争相逃命。可那官道本就不宽,一时间哪里躲避得开?眼见那惊马就要冲进人群,铁蹄之下,不知要添多少亡魂!最当先的,正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她吓得呆了,腿脚发软,竟是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福伯一张老脸,早已是血色全无。那些锦衣骑士,有的忙着去护卫主子,有的则是勒马观望,脸上竟还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戏谑,全无上前解救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马蹄即将踏上妇人头顶的一刹那,人群中,一道身影如狸猫般蹿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宁楚。她一言不发,动作却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她一个箭步,欺至身旁一名吓傻了的护卫身边。那护卫背上正负着一张角弓,箭囊里插着几支狼牙箭。

      宁楚不等他反应,左手如铁钳般扣住那护卫的肩头,右手顺势一抄,那张角弓连同箭囊,便已到了她的手中!

      那护卫只觉肩头一麻,还没看清是谁,手中已然空了。

      宁楚动作行云流水,全无半点滞涩。左手持弓,右手抽箭,搭弦,开弓,瞄准,撒放,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她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里,此刻精光迸射,沉稳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女孩。周遭所有的嘈杂与混乱,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隔绝在外。她的眼中,只剩下那匹疯狂冲撞的烈马。

      “嗡——”

      弓弦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

      一支狼牙箭,离弦而出,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乌光,后发而至!

      那箭矢去势之疾,力道之猛,远超常人想象!它不偏不倚,没有射向马身,也没有射向马腿,而是以一个刁钻狠戾到了极点的角度,正正地钉进了那惊马的一只眼睛里!

      “希律律——”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悲鸣,从那烈马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它那庞大的身躯,在巨大的惯性下,又往前冲了几步,随即前蹄一软,轰然倒地!尘土飞扬,地面都为之一震。那马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鲜血混着脑浆从眼眶中汩汩流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只觉一阵狂风从头顶刮过,待她回过神来,那匹足以将她踩成肉泥的惊马,已然倒毙在她身前不足三尺之处。

      一时间,整个官道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的一幕给惊呆了。方才还混乱不堪的人群,此刻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倒地的死马,又下意识地去寻找方才出手之人。

      可那出手之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宁楚在一箭功成之后,看也不看结果。她将那角弓往地上一抛,身子一矮,便如一尾滑不溜丢的泥鳅,瞬间没入了骚动的人群之中。她拉起兀自呆立的福伯,低声道:“走啦,福伯。”

      福伯这才如梦初醒,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牵着驴车,随着宁楚挤出人群,转入一条小道,匆匆离去。

      官道上,赫连铮总算稳住了身形,看着自己那匹价值千金的爱马倒在血泊之中,脸色先是铁青,继而转为暴怒。他破口大骂道:“是谁!是哪个撮鸟射了我的马!给我找出来!我要扒了他的皮!”

      他手下的骑士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吆五喝六地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可人海茫茫,方才又是那般混乱,谁又瞧得清是何人出的手?最终也只得不了了之。

      而此刻,在官道旁不远处的一座小土丘上,有几人正勒马而立,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为首一人,身着一袭玄色劲装,身形挺拔,面容被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和紧抿的薄唇。他身旁的一名随从,看着底下乱哄哄的场面,啧啧称奇道:“好俊的箭法!一箭毙命,干净利落。这玉门镇里,竟还藏着这等高手?”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却穿过人群,落在了那道迅速消失的纤细背影上。方才那惊鸿一瞥,他看得分明。那拉开角弓的,并非什么孔武有力的壮汉,而是一个身形尚未完全长开的少女。

      那份沉着,那份果决,还有那快到极致的一箭……绝非寻常猎户或军士所能拥有。那更像是一种……融入了骨血的杀伐本能。

      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开口:“去查查。我要知道,那是什么人。”

      “是!将军。”身旁的随从躬身领命,随即催马下坡,也混入了人群之中。

      玄衣男子依旧立在土丘之上,遥望着宁楚离去的方向。风吹过他的衣袂,猎猎作响,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

      宁楚与福伯二人,则赶着那头老驴,专拣僻静无人的小路,绕了老大一个圈子,方才从西城门悄没声地回了铺子。一路上,福伯那张老脸,颜色就没回还过来,白一阵,青一阵,握着驴缰绳的手心里,全是湿津津的冷汗。他几次三番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都化作了长吁短叹,只把个脑袋摇得像货郎鼓一般。

      宁楚却似个没事人,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她不言语,只管埋头赶路,一双耳朵却竖着,将周遭的风吹草动,都听了个分明。方才那官道上的一箭,看似是情急之下的莽撞行径,实则是她盘算了数息的结果。若不出手,那妇孺必死无疑,惊马冲入人群,死伤更不知凡几。

      待回了南货斋,将驴车卸了,货物搬入后院。福伯再也按捺不住,掇过一张小凳,一屁股坐下,拿袖子擦着额上的虚汗,颤声道:“小姐,我的好小姐!你今日可真是吓煞老奴了!那可是赫连家的二公子,是镇守使跟前的红人!他那匹马,听说比寻常人家的三条性命都金贵。你这一箭射杀了,若是被他查出来,咱们这铺子,咱们这身家性命,可就都……都完了啊!”

      宁楚将一袋粟米扛到墙角码好,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才回过身来,给他倒了一碗凉茶,递过去:“福伯,喝口水,定定神。当时那光景,若我不出手,死的便是人了。人命比马命贵。再者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法理上我也占着一个‘救人’的理字。他赫连铮纵然骄横,也不能一手遮天。”

      “哎哟!理是这么个理,可这世道,哪里是事事都讲理的!”福伯接过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却半点没解了心焦,“那些贵人,便是他们的狗咬死了人,他们也只当是那人命贱,合该被咬!如今你射了他的宝马,他哪里会与你讲理?只会想着如何寻你的晦气!”

      宁楚坐到他对面,神色平静:“福伯放心。当时人头攒动,乱作一团,又有哪个瞧得真切?便是有人瞧见了,说是一个女子射的箭,谁又会信?他们只会当是人群里藏了哪个军中退下来的神射手,或是哪个江湖上的好汉。断然想不到我一个丫头片子身上。”

      话虽如此,福伯脸上的忧色却未减半分。正在此时,里屋的门帘一挑,宁淮安缓步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卷书,面上神色如常,仿佛对外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看了看愁眉不展的福伯,又将目光投向宁楚,问道:“今日采买,可还顺利?”

      福伯闻言,如同见了救星,连忙站起身来,将官道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添油加醋地说了个遍。他口舌本就笨拙,兼之心神未定,说得颠三倒四,却也将事情的大概讲了个明白。

      宁淮安听着,脸上并无多少惊诧之色,只在听到宁楚一箭射入马眼时,那捏着书卷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待福伯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挥了挥手,对福伯道:“福伯,你先去前头看着铺子吧。此事我已知晓,莫要再声张。往后若有人问起,便只说不知。”

      福伯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可见宁淮安神色沉稳,不似作伪,便将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应了声“是”,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前堂。

      后院里,一时只剩下父女二人。秋日的风,带着几分萧瑟之意,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宁淮安没有立刻开口,他走到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负手而立,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楚也不催促,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她知道,宁淮安绝不会像福伯那般惊慌失措。他这等在宦海与死人堆里都打过滚的人,心性之沉稳,远非常人可比。

      良久,宁淮安才转过身来,那双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深沉。“阿楚,你可知你今日这一箭,射出去的是什么?”

      “是祸端,也是契机。”宁楚答得干脆。

      “不错。祸端是,你已入了有心人的眼。契机亦是,这玉门镇,怕是要起风了。”他踱了两步,声音压得极低,“近来,晋楚与东昭在边境上的摩擦,越发频繁了。东昭王庭那边,新继位的汗王年轻气盛,底下几个部落的首领又都是些好战嗜血的豺狼。他们缺粮,缺铁,缺过冬的物资,便将眼睛盯上了晋楚的富庶之地。而晋楚朝中,主战与主和两派,亦是争执不下。一场大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些消息,宁楚平日里在市井中也零零散散地听到了一些。只是从宁淮安口中说出,便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分量。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宁淮安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之事,便是一个明证。你便是再如何想要置身事外,也总有被卷进去的一天。赫连铮之流,不过是东昭权贵的一个缩影。他们视我等晋楚遗民,与猪狗无异。太平时节尚且如此,若战端一开,你我这等身份,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宁楚的心,微微沉了下去。她明白宁淮安话中的意思。他们如今的身份,就像是夹在两块磨盘中间的麦粒,无论哪一块磨盘转动,最先被碾碎的,总是他们。

      “阿爹的意思是?”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宁淮安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原想让你再安稳两年,将根基打得更牢靠些。可时局不等人。你如今的身手,虽已不俗,但女儿家的身份,终究是个莫大的掣肘。行走在外,有诸多不便,也更容易引人注目,招来无妄之灾。”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牢牢地锁住宁楚:“从今日起,这世上,便再没有宁楚这个姑娘了。”

      宁楚心头一震,却并未开口询问,只是静待他的下文。

      “我为你寻了个新身份。”宁淮安从怀中摸出一份泛黄的户籍文书,递了过去,“你且看。”

      宁楚接过,展开来看。那是一份晋楚国的户籍,上面用隽秀的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宁楚,小字不孤,籍贯是晋楚与东昭交界的凉州人士。身世一栏写得简单:父母早年于战乱中双亡,自幼流落至玉门镇,以打零工为生。年纪,比她如今的年岁,大了两岁。

      “宁不孤……凉州人士……”宁楚轻声念着这几个字,心中百味杂陈。

      “大丈夫行于世,当求一个不孤。有同志,有同袍,方能成大事。”宁淮安解释道,“这个身份,我已托人做得天衣无缝。凉州前些年确有战乱,户籍混乱,死伤流徙之人不计其数,便是官府也难以查证。你今后,便是一个父母双亡,在边陲之地挣扎求生的晋楚少年。”

      他看着宁楚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不忍,亦有决绝。“只是,要做一个男人,单有一个名头是不够的。你的言谈举止,你的走路姿态,甚至是你吃饭喝水的模样,都得改。此事,比你练拳脚功夫,还要难上百倍。一旦露了马脚,便是欺君罔上之罪,下场比得罪一个赫连铮,要惨烈得多。你……可有胆气一试?”

      宁楚将那份户籍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入怀中。她抬起头,迎上宁淮安的目光,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犹豫,只有一股子淬炼过的坚韧。“阿爹忘了?我本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人儿。现在,不过是换个活法罢了,有何不敢?”前世在那枪林弹雨里,扮作各种身份,也是常有的事。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宁淮安听得心头又是一阵激荡。他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却不想她竟是这般通透,这般胆魄过人。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既如此,从明日起,我便教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儿郎’。”

      自此,南货斋的后院,便成了宁楚的另一个沙场。

      宁淮安的要求,苛刻到了极致。他先是寻来一个老嬷,再给几层厚实的白布,让其教宁楚如何将胸前的起伏,缠得平平整整,既要看不出痕迹,又不能影响了呼吸与动作。那布条缠在身上,又闷又热,勒得人喘不过气来。宁楚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每日清晨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结结实实地捆起来。

      而后,是走路。宁淮安让她在双腿膝弯处,各绑上一根短棍,如此一来,她那女儿家轻盈的步态,便不得不变得大开大合,沉稳有力。每日,她便拖着这副怪异的行头,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从日出走到日落,直走到双腿酸麻,几欲断折。

      再然后,是声音。女孩儿的声音,天生偏细偏柔。宁淮安便教她一套练气的法门,让她每日对着院中的水缸发声,练习用胸腹之力,将声音压低,说出话来,要显得粗豪,要有中气。初时,她喊得嗓子冒烟,说出的话来,依旧不伦不类。可她硬是凭着一股子韧劲,日日不辍,渐渐地,那声音竟也真有了几分少年的沙哑与爽利。

      还有吃饭的模样,喝酒的架势,与人说话时眼神的落点,乃至是坐下的姿态,都得一一从头学起。宁淮安将他毕生所学,那些观察人、模仿人的本事,倾囊相授。他会详尽地为宁楚剖析,一个常年做苦力的少年,他的手该是什么模样,指节粗大,掌心满是老茧;一个在市井中混大的小子,他看人的眼神该是怎样,带着几分警惕,几分油滑;一个骤然得了些好处的穷后生,他又该是何等模样,是藏不住的窃喜,还是故作镇定的矜持。

      这些东西,琐碎而繁杂,却是一个人身份最真实的写照。这些,宁楚都学得极快。她前世的经验,让她对这些伪装的技巧有着超乎常人的领悟力。渐渐地,她身上那种属于少女的柔美与灵动,被一点点地磨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少年的,带着几分野性与粗粝的气息。

      这日傍晚,宁淮安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一套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短打,还有一双半旧的黑布鞋。他将衣物递给宁楚,道:“换上,让我瞧瞧。”

      宁楚依言,进了屋子。再出来时,已是换了个人。那身段被裹缠得不见了曲线,一身青布短打,显得身形单薄却也利落。头发用一根布条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因着连日的风吹日晒,她的皮肤已成了健康的蜜色,配上那双沉静而锐利的眼睛,活脱脱就是一个在风沙里讨生活的边镇少年。

      她学着宁淮安教的法子,大马金刀地在石凳上一坐,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用杯子,就那么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末了还用袖子随意地一抹嘴,动作粗野,却又透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味道。

      宁淮安围着她走了两圈,细细地打量着,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异与满意。他点了点头,道:“像,真像。若非我亲眼看着你长大,单凭这副模样,任谁也瞧不出你是个女子。从今往后,阿楚便要忘了女儿身,记住了吗?”

      宁楚站起身来,对着宁淮安一抱拳,声音是刻意压低后的沙哑:“阿爹,儿子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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