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脆骨鼠头

8、入职，三人团伙！

　　李江虽然戴着副相当有厚度的近视镜，但是眼神却很犀利。
　　乌卢眼球刚刚转动一下，李江就立刻发现了他要醒的迹象，凑上前从床头撕掉了几张画着不知所谓图案的符纸，揉吧揉吧扔了，乌卢就像是被他揉纸的声音吵醒了一样，皱了皱眉，随即睁开了眼睛。
　　屋内灯光昏暗，很好地照顾了他这个病患受不得强光刺激的双眼。乌卢反应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店里了。
　　意识回笼的瞬间，右侧肩膀上的灼烧感和几欲炸裂的头痛瞬间向他袭来。
　　事实上，李江已经帮他处理了所有的伤口，但是晕倒前的疼痛感仿佛延迟作用到了现在，绵延不绝。

　　“清醒了？”李江声音有些沙哑，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疲惫，眼神中带着一丝后怕，“独自行动，力竭晕倒……每次都和你说小心点别玩脱了，你非不听，我看你怎么办。”

　　李江跟管家婆一样絮絮叨叨，说完眼神还不自觉地瞟向墙角。

　　乌卢只觉得嗓子干得要命，下一秒就要咳血了，但还是忍不住要和他诡辩一番，结果话还没出口，就顺着李江一瞟一瞟的小眼神，发现在灯光隐约映射下，墙角居然站着一个人。

　　乌卢心里咯噔一下。
　　祝伯灵居然跟着他们回来了。

　　那人也不上前，就双手抱胸倚靠在墙角，右眼里的光明明灭灭的，看不太分明。
　　总之不会只是好心帮李江送他回来的。乌卢很确定地想着，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原本要骂李江的话和询问刘奔情况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李江刚才阴阳怪气的，说他“玩脱了”，合着是指指点点他：看你惹的好事，瞎答应这答应那，这下甩不掉了吧！

　　乌卢撑着胳膊肘要起身，李江上前给他腰后垫上垫子，又递给他一杯水。
　　他就着杯子里的吸管小口小口喝着，感觉嗓子声音不会很奇怪了，才开口：“那个刘奔……”

　　“跑了。”李江一脸无语，“你那两个好心的保镖打草惊蛇，估计惊动了他真正的同伙，给他带走了。”

　　“问题不大……他就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早知道问题出在市场内部？那你还费这劲一通折腾？”

　　乌卢无所谓地一耸肩，扯动了肩膀的伤口，呲牙咧嘴道：“就是再确认一遍，而且这家伙活该——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我想杀也杀得。”

　　李江沉默半晌，缓缓道：“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你知道你的情况特殊……少动些杀念吧。”

　　乌卢知道李江是碍着祝伯灵在场，才没有把“你个天天吸收恶念的货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宣之于口。
　　他不甚在意地朝着祝伯灵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那模样活像是病床上的爷爷招孙子一样。

　　祝伯灵果然不愿意当孙子，还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难道教训刘奔的时候被他都看到了？

　　乌卢心中闪过一丝愧疚，有种让孩子看到不该看的失责感，但是这个老妖怪心理素质超绝，面上还是一派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慈祥表情：“过来，我给你讲讲刚才的事。”

　　祝伯灵还是站着不动。

　　乌卢有一种又回到市场那天凌晨的感觉，死也撬不开这个犟种的嘴。

　　他叹了口气，又试探道：“我给你解梦。”

　　祝伯灵的表情变化了，终于出声：“你觉得我过来是为了解梦？”

　　乌卢一头雾水：“那不然呢？”
　　难道真是李江已经孱弱到扛不动他，要人帮忙了？

　　李江感受到了乌卢疑惑的眼神，掩饰一般咳嗽了一下：“那个，我本来打算去接你的，但那帮喝酒的和两个打手起了冲突，我忙着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所以小祝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拜托他先送你回来……”

　　“……”

　　所以他刚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祝伯灵还真是来帮忙的！

　　别人碰到这种事多少会有点难堪，但乌卢很快调整心态：帮忙又怎么了，祝伯灵本来就跟他有交易，他要是死了，祝伯灵当然也拿不到好处，帮忙救他一命是应该的！况且就算祝伯灵不救他，他晕个一时半刻也就醒过来了，只是可能身上会被刘奔同伙扎几个窟窿眼罢了。

　　想到这，乌卢彻底坦然了，一脸诚恳地对祝伯灵说：“送我回来费这么大力气，现在还杵着，不累吗？过来坐下，我跟你好好说说。”

　　其实乌卢想的也没错，亲自送他回住处也是祝伯灵想要的，毕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知道了乌卢的住处，还怕找不到他兑现诺言吗？
　　但是看着这个老妖怪总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话总是随随便便说出口，又随随便便兑现一点诺言，祝伯灵只觉得非常可气。这妖怪活了这么久，估计跟撒花粉一样撒出去了一堆诺言来利用别人帮他办事，偶尔再施舍着兑现几个，别人跟着提醒他，他就兑现一下，别人不提醒他，他拍拍屁股就走人，才不管别人是不是还眼巴巴盼着他来。

　　“你说吧。”

　　见祝伯灵终于软和下来，坐到了床边，乌卢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大致情况你应该都知道了，总之就是这个刘奔偷了不该偷的东西，我给他一点教训罢了……”

　　祝伯灵面无表情盯着乌卢。显然，他并不觉得把人控在半空中折断手脚只是“一点教训”。

　　乌卢瞟着祝伯灵的反应，有点心虚：“你不知道，这种人不老实得很，一般都背靠一些盗掘的团伙，都是要钱不要命的狂徒……”

　　“他叫你山鬼。”

　　“嗨，那是我之前混社会的花名，你知道的，人在江湖飘，总得有个霸气一点的名号吧……”

　　“他很怕你。”

　　“那不是应该的吗？我活了这么久还没点威压，那不是白混了……”

　　祝伯灵听着他东扯西扯就是不说重点，心里隐隐也升起一团火气，恨不得上去把乌卢掐晕——这人只要醒着就格外讨人厌！

　　“让我猜猜，”祝伯灵冷静地打断了乌卢胡说八道，“你和盛元市场有利益牵扯，走的是黄老板和杨老板的线，因为他们俩有实力有资历，当初你能以一个‘个体户’跟这么大一个市场进行交易，恐怕走了些非常规手段——你暴露了你不是普通人的身份，或者你杀了一批人，启用了一批自己人。现在的内鬼能在你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恐怕不只是为了钱，还有其他原因，或许就和杜传晟当时淘到的香火盆有关系。并且你现在心里已经知道是谁在搞鬼了，对吗？”

　　李江有些愕然地看向乌卢。乌卢近几十年的事情他了如指掌，祝伯灵竟然说的大差不差。他之前觉得乌卢是拿祝伯灵当个特殊的小玩意儿，逗着玩儿的，现在听祝伯灵一通分析，像是眼看着玩具变成了有脑子的人一样，令人忍不住对他多看两眼了。

　　乌卢直直地盯着祝伯灵，盯得他眼睛都有些发酸了，才眨了眨眼，好像刚刚醒神一样，对着祝伯灵嘿嘿一笑：“你这是干嘛，想帮我查案子啊？宝贝儿，这可不是有奖竞猜。”

　　李江本来还沉浸在刚刚祝伯灵的分析中，这一下子被乌卢的一声“宝贝儿”给强制唤醒了，汗毛“唰”地竖了起来。
　　这老妖怪在干嘛呢！公然调戏无辜男大学生！？

　　无辜男大祝伯灵反而没什么特别反应，他已经习惯乌卢嘴上没把门儿了：“你不想说……唔，那就解梦吧。”

　　乌卢：“……”
　　您这使唤得还挺顺嘴！

　　“上次在市场，你晕倒那次……”

　　“你偷袭我那次。”

　　“……是的就是那晚，我探过你的灵，是一些闪回的片段，我倾向于你曾经有意或无意接触过什么类似神冠的末法时代遗留物，而且是很强悍的那种，导致你会出现灵力串通，会梦到你转世前的死亡场景。”

　　祝伯灵眼睛微微睁大了。

　　“总之，你的左眼可能就是你接触遗留物的通道，除非你剜去眼睛，否则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你的噩梦问题。”

　　祝伯灵有些颤抖地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罩。
　　“死亡场景吗？”

　　乌卢面带鄙夷地看着他：“是啊……怎么，你个学生崽碰到这么多事情，不会还觉得转世什么的是扯淡吧？”

　　祝伯灵保持着一手摸眼罩的动作，又不吭声了。

　　乌卢默认他在无声抗议“转世”这个说法，感觉自己的能力受到了挑衅：“爱信不信，不信我也不会给你额外打工补偿的。”

　　“我信。”
　　祝伯灵放下了手，右眼定定地看着乌卢。
　　“我信。我信转世这一说法，但是我不信这是无缘由的。噩梦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存在，我很确定我小时候没有接触过强悍的遗留物。目前我见过最强悍的遗留物，是你。”

　　乌卢一怔，也有些不确定了：“或许是你小时候忘了呢……”

　　“不，绝对没有。没有见过像你一样明亮的遗留物了。”

　　“……”

　　“所以，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事情可以是超自然的事情，但是其内在逻辑联系是稳定的，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我们还没发现的。”

　　“……我们？”

　　祝伯灵认真点点头：“乌大师，让我加入你的调查，我直觉这件事和我的梦是有联系的。”

　　“……直觉？那请问你的逻辑在哪里？”

　　“……让我加入。”

　　乌卢一个头两个大，这小子分明就是想赖着他对吧？
　　也不对，他有什么好被赖的呢？
　　难道还记着偷袭之仇，要找机会揍他一顿？
　　还是来偷符纸出去卖？

　　李江眼见着乌卢陷入天人交战，直接宕机，又眼神悲悯地看了看祝伯灵：这死老板没谱又没钱，跟着他倒大霉啊！

　　祝伯灵还保持着虔诚的姿势表情。

　　李江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打破僵局：“要不，先吃个破冰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