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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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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过去了。
邬姉真在公爵府上平安无事,雷蒙特公爵也未曾想起她这个人。事情的发展令邬姉真有点不可置信。
但这正合她的心意。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邬姉真逐渐和其他女奴打好关系,由此也了解了些公爵府上的八卦,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雷蒙特公爵。
听说他物欲极低,公爵府上的物质条件只要求不低于大公最低规格,同样他也不喜美色,身边常年待着的是公爵夫人,此外还有几名情妇和上次在专门马车里见到的女奴。
邬姉真好奇:“那公爵喜欢什么,公务?”
对面的女奴茶丽摇摇头:“不知道诶。但公爵大人平时喜欢打猎,到丰收节的那几天,雷蒙特大人就会带全府的人包括奴隶进森林打猎。”
“打猎,听起来很刺激。”
“嗯。不过,我在几年前无意撞见过雷蒙特大人独自坐在森林看书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呐!那魁梧矫健的身躯,温和严肃的俊脸,那忧郁的气质……”不禁让茶丽犯起花痴。
茶丽炯炯看着她,肯定道:“我敢打包票,雷蒙特公爵是马萨大陆最优雅最英俊的大公。”
面对这灼灼眼神,邬姉真扯出一丝笑:“听起来很有可能,毕竟大公们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茶丽对她的回答有一丝不满,继续夸口:“雷蒙特大人的英姿就算是和神殿骑士、教会骑士比较,也毫不逊色。况且,他还是整个马萨大陆最富有的大公之一。”
“嗯嗯。茶丽,你是真心爱慕公爵的。”邬姉真识趣道。
茶丽拍手,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那当然!我们是雷蒙特公爵的奴隶,自然要全心忠诚于他。何况他是这样一个优秀的青年才俊。”
邬姉真汗颜。茶丽是不是忘了雷蒙特已经三十五岁,半截入土了。
就算雷蒙特是二十五岁风华正茂,她也不会忠诚于他,身体被迫当了奴隶,难道还要心当奴隶?
但是听茶丽说丰收节快要来临,她们又可以跟随雷蒙特公爵进森林打猎。也许机会已经出现。
邬姉真不再反驳茶丽的话,微微笑道:“雷蒙特公爵英勇无比,好了,茶丽,我托你带的书拿到了吗?”
奴隶之间也有庞大的关系网,邬姉真初来乍到,只能靠茶丽获取一些黑市买来的书籍。
“诺,给你。”茶丽解开腰带,从衣袍里拿出一本纸张泛黄的书交给她,面带不解,“不知道你经常花钱托我带书给那小孩子干什么?”
“当然是读啊。”邬姉真随便翻开看看。
这四个月里,她跟在艾拉德身边也认得了一些马萨文字,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一本有关神殿骑士的记录书。
茶丽仍是不解:“做奴隶的读了那么多书也是白读,又不能恢复自由身。”
邬姉真没理会她的埋怨,拿到书后心情变得好起来,笑道:“没用吗?可以打发时间。”
“呵,我是不能理解你和你义妹的脑回路。哈——没事,我先回屋,到打猎那天我们一起去逛逛。”茶丽扯了个哈欠,和她道别。
邬姉真小心翼翼地把书藏好,径直找到克莱斯艾拉德,后者正在天然水井边上搓衣服。
雷蒙特可不是会宽宏大量养一群吃白饭的人,邬姉真早上做完了自己负责的杂活,就去找茶丽拿书。
这会儿看见艾拉德小小的身影蹲在可以装五个她的澡盆前,费力地搓着衣服,两只小手已经通红。
“艾拉德,我来帮你。”邬姉真上前,蹲到艾拉德身旁开始把搓好的衣服放到清水里棒洗。
艾拉德睁着两只大眼睛,一边呼呼喘气,一边点头道谢:“多谢姐姐,但这些人的衣服实在太臭了!”
说着,伸手装作去捏鼻子。
邬姉真笑了笑没接话。
等两人合力洗完晾晒所有衣服,往回走时,邬姉真从衣襟里掏出那本地理游志。
艾拉德两眼放光:“又有新书看了!”
“哎,你们慢点!这是猎场上要用到的瓷器,一件可值千金!摔坏了,你们的命赔得起吗?”
一个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邬姉真赶紧让艾拉德把书塞进衣服里,别让人瞧见了,否则从黑市淘书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
马萨大陆不允许奴隶看书学习,认为这是玷污了知识的高贵,所以对书籍的管控十分严苛。
除了一些帮助人们学习专业技术的书之外,文学、历史类、神学、科学类书籍只有王室和教会的私立图书馆才有,其他人只能到黑市碰碰运气。
邬姉真虽然不屑,但也不想拿命去鸡蛋碰石头,压低声音:“好了吗?艾拉德。”
一个小小的声音回答道:“嗯。”
话音刚落,女人的骂声和整齐的脚步声已经逼近。
邬姉真拉着艾拉德退到廊侧,低头时,飞快地瞟一眼来人,打头的是一个美貌妇人。
丰腴的身材紧紧裹在艳丽的水红色绸衣中,佩戴的宝石鸟儿胸针闪闪发光,上面的宝石大的吓人。
美妇人丝毫不看她俩一眼,带着搬东西的侍从风风火火走远,可那阵侬丽的艳香依然弥漫在鼻尖,香得令人头晕。
邬姉真好奇地收回目光,猜测着妇人的身份,不是正牌公爵夫人就是某个情人了。
她来到这里也有些日子,打听到马萨大陆贵族间有个不成文的陋习,贵族无论男女都需要严格遵守一夫一妻制,但是也要按照身份地位保持一定的情人数量。
没有情人的贵族是要遭人嘲笑的。
邬姉真当时还以为是听错了,为此还怀疑茶丽是不是闭门不出,被从黑市淘来的地摊小说欺骗了。
后来,从正版官方历史书和其他奴隶那儿确证了茶丽说的是事实,并一度陷入深思。
艾拉德拉了拉她的小手指,轻声道:“姐姐,刚才那些侍从搬的箱子里好像有弓箭。”
邬姉真回想刚才,侍从们搬着敞开的箱子经过,有一箱是精美的金银器、瓷器,还有一箱是装饰奢华的弓箭。
看来丰收节打猎的日子很快要来临。
可艾拉德这么小能跟着出去吗?野外森林里全是猛兽,实在危险。
邬姉真想想,打算找茶丽问问最好能让艾拉德留在府上。
第二天,邬姉真去找茶丽。茶丽知道后,果断地答应帮她。
公爵府上管理奴隶的一个三等妇人是茶丽干妈,为人精明干练,但不算刻薄,听说艾拉德是个小孩子,便要邬姉真借打猎之便给她带一只兔子回来。
邬姉真看看茶丽,问道:“奴隶带的东西不会被搜查吗?”
茶丽解释道:“当然不会,但你要是打了野狼熊啊之类,就没办法私藏。但干妈一直想养兔子,可是我从不去打猎。阿真你是从斗兽场出来的奴隶,一定能打下兔子吧?”
闻言,邬姉真点点头:“好,到时候还要妇人帮忙照看一下艾拉德,别让人欺负她。”
茶丽干妈满意地笑道:“艾拉德能遇上你这样的人,真是幸运。愿神使大人保佑你平安归来。”
邬姉真和她俩寒暄一阵,便告辞了。走在长廊中,她忍不住望向城中央的洁白高塔,这已是几个月来的习惯。
塔比城市的任何一个建筑还要高耸许多,似乎插入了云间,但下面的人能隐隐望见,塔顶种植了月桂树。
听说神使大人又叫月桂神。
如果神使真的是神明代表,为什么要帮着马萨大陆的贵族压迫其他人,眼睁睁看着马萨王国侵犯其他国家?
不过,她自惭一笑,想到即便没有神使,强大的马萨王国依然会走向这条路。
神使是否已经看穿命运,所以不作阻拦,只冷眼旁观胜利者的嘶吼大笑和失败者的痛苦悲鸣。
邬姉真定定地又看一眼白塔上的月桂树,这次毫不犹豫地转头走开。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亲自打开白塔的大门。
那么,做一个修女是无法完成心愿。
丰收节在这天之后的半个月结尾抵达。
为了赶上这次丰收节庆典,雷蒙特公爵提早七天,就带上全部家眷和一支精干部队前往自有领地的森林。
艾拉德被留在府里,邬姉真和跟着茶丽在队伍里跑来跑去给贵人们端茶倒水。
伺候人的活儿很没有意思,特别是迎上一个熟人戏笑的目光。
“啊,是你。我以为公爵会对你青睐有加。看来是我低估了公爵的自制力和审美。”
邬姉真添好红茶,放上茶点就要退去。被一个女人叫住,转头就瞧见一张熟悉的脸蛋。是第一次踏进雷蒙特公爵府时遇见的那个女奴,当时她还想招揽邬姉真来着。
邬姉真听到女人讥讽的话,点点头,径直离开。
可心里却不如面上平静,一阵烦躁的情绪侵扰着她,令她看什么都不顺眼。
再待在这里遭人白眼,自己可能会惹出祸端。
邬姉真果断地打定主意,去森林没人的地方散散心,于是和茶丽说了声:“我去打兔子!”
说完,邬姉真跑远了。
茶丽愕然地伸手,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森林里,喃喃道:“工具都没带上,是打算徒手抓兔子吗?”
森林里时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响起,草木和泥土的味道闻之令人心安,没了那些讨人厌的家伙,邬姉真心情平复了许多。
既然要打兔子,肯定不能随便就转回扎营地,干脆先找地方歇歇脚,耗费几个小时候再去打兔子。她不信五天打不到一只兔子。
邬姉真从衣襟里掏出书,一本珍藏的历史传记,还是茶丽帮忙托人从黑市淘来的。
艾拉德很珍惜这本书,自己借走书时,她每天叨唠了七八遍:“姐姐你打猎的时候千万别弄丢了这书!要不,你换一本带上,这个丢了我实在心疼——”
邬姉真当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阳光从森林的缝隙洒落进来,照在书页上,像铺了碎金,闪闪发光。
邬姉真看了一会儿书,不知不觉就走到人际稀少的地方。
附近很宽敞,空气流通有徐徐清风吹拂,不至于太过燥热。可是这地方不像没人踏足,荆棘丛有修剪的痕迹,地上的杂草不像别的地方那样茂密长到了小腿位置。
邬姉真环视一圈,觉得处处透着不同寻常,于是屏息向前,打算玩个探险游戏。
可刚走出没几步,她便愣住了,迈出的腿僵在半空,不知道是收回还是向前。
一匹红棕色的矫健骏马被绳子系在一棵高大的乔木旁,正低头啃草,长尾悠闲地甩弄着。
马儿旁边的地方,有个穿着猎服的伟岸男人正坐在蓝色布毯上看书,侧容温和严肃,神情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