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锢坟》闲鱼yu

5、第 5 章

　　窝棚内气氛凝滞，只有柴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魏燎靠在门口，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蜷缩在角落的沈青梧身上。青年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姿势，像一张拉紧的弓，仿佛随时会再次暴起。他苍白的脸上还留着刚才搏斗时蹭上的污迹和冷汗，嘴唇紧抿，黑沉沉的眼睛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死死盯着魏燎，里面混杂着未散的惊恐、残余的暴戾和深深的疲惫。
　　魏燎的视线扫过对方那破旧得看不出原色的衣物，最终落在他那双因为长期缺乏营养和日照而显得过分纤细、却又能爆发出惊人力量的手腕上。他想起刚才那场短暂却激烈的搏斗，想起对方那种不要命的疯劲，以及最后那声近乎嘲弄的嗤笑。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疯子。
　　“喂。”魏燎开口，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先指了指自己，“我，魏燎。”然后带着一种审问式的冷硬，“你叫什么名字？”
　　角落里的身影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眼神里的戒备更浓。
　　魏燎并不意外。他换了个方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继续说道：“我为了几个人到了这里。你看见了。告诉我线索，我或许可以帮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话像是一根针，刺中了沈青梧某根敏感的神经。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甚至带着一丝讥诮，沙哑地开口：“离开？……去哪？哪里都一样……‘它们’……哪里都在。”
　　他的话语混乱，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绝望。
　　魏燎皱眉，捕捉到关键词“‘它们’？”他向前逼近一步，试图施加更大的压力，“‘它们’是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的逼近让沈青梧再次绷紧，像受惊的猫科动物般向后缩去，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土墙，退无可退。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般的呜咽声。
　　魏燎停下脚步，意识到强攻似乎无效。他改变策略，目光扫过这简陋到极致的窝棚，试图找到任何能标识身份的东西。然而除了干草、几个破瓦罐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杂草，一无所获。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沈青梧脸上，那过分俊秀却写满疯癫和痛苦的眉眼，让他忽然心中一动。他想起刚才制服对方时，曾瞥见他贴身衣物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但是沈青梧偏过头去，心里想着的是半月后的事。
　　两年前那个笑容诡异的老头曾说过，从那之后所有人都会对他闻风丧胆。当时他还觉得那老头是个疯子，说的话无头无尾、毫无道理，甚至有些可笑。现在看来，最可笑的竟是他自己。那老头并非什么药神或成精的妖鬼，而是连通人间与地府的阴媒公，和人间的媒婆一样，不过是为阴间王爷牵线罢了。这种人，多半是迷神信鬼、贪生怕死的败类，他们会专门挑选所谓的“黄道吉日”，为迷失在山间的男男女女带来所谓的“希望”。一旦看到八字相合的，便直接纳入候选名单，软硬兼施，不择手段。只不过那老疯子运气太好，遇到了一个神志不清、相貌出众的上等货罢了。
　　“上等货？”沈青梧莫名想起这三个字，似乎是他挣扎中尚存意识时最后听到的话。他不由得开始摸索回忆自己的长相——在这小破棚子里呆得太久，他几乎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丑吗？应该不是。若从外人视角来看，这个年轻的疯子稍作收拾，也该是位挺英俊的小伙子。
　　现在，好像也不差。
　　他皮肤很白，却白得有种非人的质感。
　　“现在本来也不是人了。”想到这，沈青梧忽然轻笑一声。
　　头发乱糟糟的，却乌黑发亮，与苍白的皮肤衬出一种诡异的美。他的头发留了两年，有些长了。闲来无事时，他会坐在孤坟头上远眺村子，常看见几个小姑娘结伴在水边编辫子。看得久了，他竟也学会了。头发长了确实不便，于是他也编了一条，只是长度不及那些姑娘，只在左耳边草草编了一条短短的麻花辫。起初他觉得别扭，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
　　脸呢？……他努力回想。印象中，脸上有不少痕迹。左眼下方有两颗上下对齐的痣，鼻梁右侧有一颗，右嘴角下侧也有一颗。眼睛是上挑的，双眼皮；鼻梁挺高，嘴唇薄薄的……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东西？”沈青梧在被盯的瞬间就转过脸去。
　　他的反应快得不像正常人。
　　“嗯，脖子。”魏燎没什么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是普通的注视，而是那种仿佛要将他剖开、细细研究的直视。
　　沈青梧被盯得发毛，下意识捂住脖子。有点痛，还有点麻……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脖子上恐怕又浮现出浅红色的血块了。他心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