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锢坟》闲鱼yu

4、第 4 章

　　夜色浓重，荒坟野地间，只剩下风声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魏燎缓缓垂下依旧举着的、握着那把空枪的手，手臂因为之前的搏斗和紧张而微微发酸。他盯着地上那个终于不再挣扎、仿佛力气耗尽的身影，眼神复杂。警惕未消，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好奇与探究。
　　刚才那场短暂的、却异常激烈的冲突历历在目。这个看起来苍白瘦削的青年，爆发出的力量和那种同归于尽般的疯劲，远超他的预料。尤其是最后，对方竟然似乎察觉到了他两把枪的虚实……这绝非常人。
　　不能把他丢在这里。魏燎迅速做出判断。无论是作为唯一的线索来源，还是一个巨大的、需要控制的变量，都必须把他放在眼皮底下。
　　他蹲下身，试探性地碰了碰沈青梧的肩膀。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身体冰冷得吓人，呼吸微弱而急促，像是随时会断掉。彻底脱力了，或许还因之前的激动和虚弱陷入了半昏迷。
　　魏燎收起枪，环顾四周。乱坟累累，荒草过膝，视线所及尽是荒凉，根本不像有能住人的地方。
　　“喂，”魏燎拍了拍沈青梧的脸颊，触感冰凉，“你住哪儿？”
　　沈青梧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涣散的眼神无法聚焦，嘴唇嗫嚅着，发出极轻的、含混不清的音节，似乎是“……冷……回去……”
　　回去？回哪里？
　　魏燎皱紧眉头。他架起沈青梧的一条胳膊，将他半拖半抱地搀扶起来。沈青梧几乎完全无法站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魏燎身上。
　　“指路。”魏燎在他耳边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沈青梧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或者说是一种回到熟悉环境的本能。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手指无力地指向一个方向——那是一片更加密集、地势也更崎岖的老坟区深处。
　　魏燎不再犹豫，搀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去。脚下的路很难走，碎石子、隐藏的坑洼、以及盘根错节的荒草不断的阻碍着他们。沈青梧的身体不断下滑，魏燎不得不花费更多力气箍紧他。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绕过几个巨大的、塌了半边的老坟，眼前出现了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土坡背风的一面，若非走到近前，根本难以发现——那里竟然依着坡势，用枯树枝、破烂的油毡布和压实的泥土，勉强搭出了一个极其低矮简陋的窝棚。
　　窝棚的入口很小，几乎要弯腰才能进去，外面散乱地堆着一些干柴和几个破旧的瓦罐。它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像是一个被遗忘已久的野兽巢穴，散发着贫穷、荒凉和一种固执的生存气息。
　　看来就是这里了。
　　魏燎没有丝毫犹豫，拨开挡在入口处的半片破草席，搀着沈青梧，矮身钻了进去。
　　窝棚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狭小、阴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干草、尘土、霉味、还有一种极淡的、说不清的草药苦涩气。角落里铺着厚厚一层干草，算是床铺。除此之外，几乎空无一物，只有墙壁上挂着几束风干的、形状奇怪的野草。
　　这里就是沈青梧的“家”。一个位于坟地深处的、几乎非人的居所。
　　魏燎将沈青梧小心地（或者说，尽可能不那么粗暴地）放倒在干草铺上。沈青梧一接触到熟悉的环境，身体便本能地蜷缩起来，像是受伤的动物回到了自己的洞穴，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解脱般的叹息，然后彻底陷入了昏睡。
　　魏燎直起身，站在这个低矮压抑的空间里，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火堆的余烬、喝剩的半碗水、那些奇怪的干草……每一样东西都在诉说着主人极端异常的生活状态。
　　他找到了沈青梧的巢穴。
　　这不仅是一个栖身之所，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亟待破解的谜题核心。而那个昏睡中的、名为沈青梧的疯子，就是打开这一切的唯一钥匙。
　　魏燎在窝棚口坐下，挡住了唯一的出口。他不再看外面荒凉的坟地，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草堆上那个苍白脆弱的身影，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