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锢坟》闲鱼yu

3、第 3 章

　　魏燎根据零星的线索和村民含糊其辞的警告，终于在深夜摸到了这片荒凉的坟地。他穿着沾满尘土的黑夹克，略显凌乱的黑发被夜风吹得拂动，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冷白的脸上如同猎食者，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墓碑的阴影。他手里紧握着一把老式手枪（五四式），枪口微微下压，但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抬起。
　　他是追着一个“东西”来的——或许是一个偷了他重要资料的窃贼，或许是一个他正在调查的、行为异常的目标，更或许只是一个引诱他深入的幻影。总之，那个“东西”窜入了这片坟地消失了。
　　突然，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像是咳嗽又像是叹息的声音从一堆半塌的土坟后传来。
　　魏燎瞬间举枪瞄准，低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窸窣声响起，一个身影缓缓从坟后站起。月光洒下，照亮了沈青梧那张过分苍白、却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他宽大的旧衣服在风中鼓动，更显得人清瘦单薄。眼神空洞地落在魏燎身上，又好像穿透了他，看着更远处的什么东西。
　　“离开。”沈青梧的声音沙哑而飘忽，像风吹过破窗纸，“这里不欢迎活人。”
　　魏燎眯起眼，他认出了这就是村民口中的那个“疯子”。但他非但没退，反而向前一步：“我刚才追着一个人过来，你看见了？”
　　沈青梧像是没听见，只是重复：“离开。不然……‘它们’会醒。”
　　这句话在魏燎听来无疑是威胁和装神弄鬼。他失去耐心，厉声道：“少废话！你到底看没看见？！”他上前试图抓住沈青梧的胳膊，想逼问出线索。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沈青梧的瞬间，异变陡生。
　　沈青梧那双空洞的眼睛骤然聚焦，似乎能爆发出极度惊恐和暴戾交织的锐光，他仿佛被冒犯了领地的野兽，猛地挥臂格开魏燎的手，动作快得惊人，完全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虚弱。同时，他另一只手从身后抽出一根削尖了的、顶端沾染着暗沉血迹的硬木棍，毫不犹豫地朝着魏燎刺去。
　　“滚开！”他低吼，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
　　魏燎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激烈且具有攻击性。他迅速侧身躲开木棍，枪口再次抬起：“你找死！”
　　但沈青梧似乎完全不怕枪口，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咒术的影响和长期的非人生活让他对死亡的概念变得模糊。他再次扑上来，动作杂乱无章却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狠厉，木棍专朝魏燎的手腕、脖颈等要害招呼。
　　两人就在荒坟野冢之间激烈地搏斗起来。魏燎受过训练，格斗技巧远胜沈青梧，但沈青梧的力量、速度和那种不要命的疯劲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且，魏燎发现，每当他试图彻底制服对方时，沈青梧的脸色就会变得更加苍白，甚至出现短暂的窒息和脱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扼住他的喉咙，抽取他的力量（鬼新娘咒发作，抗拒其他强大男性的靠近和压制）
　　这场打斗异常沉默又激烈，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肢体碰撞声和风吹过荒草的呜咽声。
　　在一次缠斗中，魏燎终于找到机会，用一记巧劲打掉了沈青梧手中的木棍，并将他狠狠掼倒在地，膝盖抵住他的后腰，用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别动！”魏燎喘着气喝道。
　　身下的人剧烈地挣扎了一下，然后突然不动了。魏燎感到一丝不对劲，对方的身体正在迅速失力、变冷。
　　就在这时，沈青梧不知哪来的最后一股力气，猛地翻身！魏燎下意识地扣动扳机——
　　“咔嗒。”
　　是空膛的声音！
　　魏燎瞳孔一缩，他之前追击那个“东西”时，已经打空了这把主用枪的子弹！情急之下，他立刻松手弃枪，以极快的速度探手从腰后拔出了另一把备用手枪（是一把更小的、如PPK之类的防身枪），再次指向沈青梧。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沈青梧的目光极其锐利地捕捉到了他换枪的全过程。在那极短的刹那，沈青梧因咒术而异常敏锐的感知让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判断——他赌那把刚拔出来的枪里有子弹，而之前那把没有。
　　然而，他已经彻底力竭了。鬼新娘咒的反噬和剧烈的搏斗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他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白得像纸，嘴唇甚至开始泛青。他不再挣扎，只是用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魏燎，以及他手中那把新的枪。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嘲弄的、看透般的疯狂和绝望。
　　“……呵。”他极其轻微地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魏燎，还是在笑自己这注定的命运。然后猛地咳嗽起来，咳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身体蜷缩起来。
　　魏燎保持着举枪的姿势，愣住了。他看着身下这个突然失去所有攻击性、变得脆弱无比的青年，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把确实**装满子弹**的枪，再回想刚才那声致命的空响……一股强烈的荒诞感和疑云瞬间笼罩了他。
　　这个疯子……他刚才是不是知道第一把枪是空的？他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夜风吹过，坟地周围的温度似乎更低了。魏燎看着咳得撕心裂肺、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沈青梧，又警惕地环视四周阴森的环境，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垂下了枪口。
　　这个夜晚，这个疯子，这个地方，还有他追查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诡异得多。而他和这个苍白疯子的纠缠，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