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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暗潮潛伏 棋局初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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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已過,皇城卻並未恢復寧靜。宮巷之間,風聲與流言比寒風更冷。人人都在議論御花園大宴上的變故,卻沒有人敢當面提及。越是緊閉的嘴,越顯示出背後的波濤洶湧。
冷宮深夜,燈火幽暗。溫阮坐在破桌前,指尖在紙上輕輕摩挲,將一張空白書頁對折,隨手寫下幾行字——字跡刻意潦草,甚至還沾了幾滴墨漬。
阿瓔困惑地湊近:“主子,這是什麼?”
溫阮低聲:“餌。”
紙上寫著的,是一段關於御膳署「冬儲藥材缺斤少兩」的暗語。她知道,只要把這東西放在冷宮牆角,很快便會有人“無意中”撿到,然後轉交出去。
阿瓔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是要自己往身上引火嗎?”
溫阮卻冷笑:“蛇要咬人,必須先露頭。我若不給它露頭的機會,它就會藏在暗裡。我寧願看清,哪怕冒險。”
她將信摺好,塞進一只粗布小囊,悄悄放到屋角。
——
翌日清晨,顧行止在御史台內廳,靜靜聽完周成的回報。
周成低聲道:“昨夜冷宮內有動靜,似乎有人特意留下書信。”
顧行止目光如刃,指尖輕敲案几:“很好。讓他們去撿。孤要看,是誰迫不及待。”
他語氣冷漠,卻在心底暗暗掂量:這女人,到底是在自救,還是在試圖操控局勢?
——
東宮偏殿,溫芷伏在案前,眼神怨毒。自冬至宴會以來,她的名聲一落千丈,連宮女們行禮時都多了幾分怯懼。
“妳放心。”太子冷聲安撫,卻透著不耐,“這次孤要讓她徹底無法翻身。”
溫芷抬起頭,聲音沙啞:“殿下,妾身已安排好。冷宮與舊暖道相通,裡面有舊物。我會讓人放進‘御膳署私印’,再找人作證說她暗中收受。”
她的唇角微微上勾,像是一朵毒花盛開。
太子眼神陰冷,點頭:“好。若能一舉定罪,孤必厚賞。”
——
夜色裡,冷宮牆角果然出現了黑影。有人蹲下撿起那只小布囊,翻看一眼,旋即消失在黑暗中。
阿瓔屏息不敢動,直到聲音遠去才顫聲:“主子,他們上鉤了。”
溫阮目光冷靜:“等著。很快,他們就會拿著這封信來栽贓我。”
她忽然起身,提燈走到院牆邊。那裡,地磚有一條細縫。她伸手敲了敲,竟傳來空響。
“果然。”溫阮低聲喃喃。
阿瓔驚愕:“主子,這裡下面有東西?”
溫阮指尖在縫隙間探入,果然摸到一枚銹蝕的暗扣。稍一用力,磚石被掀開,露出一條窄窄的暖道口。裡面潮濕陰冷,積著厚厚的灰。
她彎腰進去,不多時,竟在牆角發現一只破木匣,裡頭藏著幾把生鏽的短刀與一枚御膳署的私印。
阿瓔嚇得臉色煞白:“這分明是栽贓啊!主子,妳怎麼辦?”
溫阮冷冷一笑:“拿走,便是死罪;放下,便是陷阱。留痕,才是證據。”
她取出一塊布,將私印仔細拓印下來,又在木匣上暗暗做了記號,隨後將一切恢復原狀。
“主子,妳不拿出來嗎?”
“要讓蛇自己把毒牙露出來,才有用。”
溫阮合上暗門,眼神清冷。
——
第二日,宮中果然傳來風聲:有人舉報冷宮與外頭有密信往來,並暗藏兵刃。
偏殿內,小朝會議。太子冷冷甩下一只匣子,裡面正是那枚御膳署私印與一段匿名告發。
“溫氏,妳可還有話說?”
殿內百官譁然,視線齊刷刷落在溫阮身上。
她緩緩起身,神色自若:“殿下若要問臣妾,那臣妾也有東西要呈。”
說著,她取出一張紙,上面是前夜留下的“煙痕紙”——燭臺熏出的黑痕層次分明,清楚記錄了進出的次數。
她抬眸,聲音清亮:“臣妾夜裡未曾出過冷宮,卻有人三次潛入。這是燭煙為證。”
滿殿一靜。
溫阮又取出另一張粉印紙,上頭印著鞋痕。
“這是冷宮門檻留下的粉跡,清楚可見,並非女式弓足,而是男式雲頭靴。請問,殿下要如何解釋?”
她語調冷冽,殿內隨即炸開。
太子臉色陰沉,卻被顧行止忽然出聲打斷:“臣也有一事要稟。”
所有目光齊刷刷看向他。
顧行止淡淡開口:“昨夜,臣故意放出一個假消息,說東倉將於子時移糧。結果,今早有人來詢問,冷宮是否有所動靜。由此可見,真正急於行動的,另有其人。”
殿內譁然,氣氛驟變。
溫阮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棋局,已經開始了。
小朝會之後,皇城表面平靜,卻像厚雪下的冰河,隨時可能斷裂。
太子臉色鐵青,退朝後在東宮偏殿怒拍桌案:“一個冷宮棄妃,也敢在孤的面前翻手為雲!孤若不殺她,滿朝都要看孤的笑話!”
溫芷跪在榻下,臉色慘白。她知道太子怒火已經燒到自己頭上,急忙顫聲道:“殿下息怒!妾身已安排人將冷宮的線索再度引向藥材出入,這一次,她插翅難飛!”
太子冷哼一聲,目光陰鷙:“最好如此。若再失手,孤決不寬恕。”
——
冷宮內,阿瓔忐忑不安,來回踱步:“主子,今早有人傳話說,東宮要徹查御膳署冬儲藥材。這是不是又要嫁禍給咱們?”
溫阮淡淡一笑,將幾枚被煙燻得發黃的紙頁收入袖中:“他們若真去查,正好。我已經準備了。”
阿瓔眼神疑惑,卻不敢多問。
夜裡風雪驟急,冷宮外卻忽然響起急促的銅鑼聲。阿瓔嚇得一顫:“主子,怎麼了?”
溫阮神色未動:“走,去看戲。”
——
果然,不多時便有人來報:東宮一處小庫房突然起火。火勢極快,幾乎要將整座木架吞沒。
百官聞訊,立刻趕去。火光映紅半邊夜空,呼喊聲、奔走聲交織,亂作一團。
溫阮在人群後緩緩抬眼,目光冷冽:這火,燒得太及時了。若她所料不差,那裡正藏著關鍵的冬儲藥簿。
“主子,咱們怎麼辦?那可是火啊!”阿瓔嚇得渾身發抖。
溫阮卻冷聲:“我要的,就是這火。”
她提起水纏布裹住手臂,又抓過一塊油紙罩住頭面,邁步衝向火場。
“主子!”阿瓔尖叫,卻被侍衛攔住。
滿場亂作一片,眾人驚愕地望著那抹素衣身影,在火光中毅然闖入庫房。
——
濃煙熏得眼淚直流,熱浪幾乎灼破肌膚。溫阮低身而行,在火光中摸索。終於,她在倒塌的架子下,找到一本被燒焦半邊的藥材出入簿。
書脊滾燙,她用布猛地裹起,忍著灼痛將它抱在懷裡。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有人闖入,一把將她拽了出來。
“妳瘋了!”低沉冷冽的聲音,在火光與喧鬧中格外清晰。
溫阮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顧行止那張冷峻的臉。他眉宇間覆著煙灰,目光卻像利刃般逼人。
“妳為了一本簿子,把命都不要了?”
溫阮輕咳,唇角卻勾起一抹笑:“這不是簿子,是命。”
顧行止盯著她,眼底掠過一瞬複雜。終於,他伸手接過那本被火燒焦的簿子,低聲道:“孤會親自驗看。”
——
火勢終於被壓下,滿地焦黑。東宮的內侍慌亂不安,卻無人敢上前爭辯。
顧行止當眾展開那本藥簿。雖有半邊被燒毀,但關鍵幾頁卻清晰可見,上面記載著御膳署數次臨時更換藥材,簽收人卻與正冊名錄不符。
殿中眾臣嘩然。有人低聲道:“若非她冒險搶出,這證據只怕已成灰燼。”
太子臉色陰沉,額角青筋暴跳。溫芷更是面色慘白,唇角顫抖。
溫阮冷冷開口:“殿下,此事並非臣妾一言可定。證據在此,請殿下自斷。”
顧行止接過話頭,聲音冷沉:“此案牽連重大,臣建議由御史台接管,徹查到底。”
太子指節緊扣座椅,半晌才壓下怒火,冷聲道:“好。就依顧大人的。”
——
散會之後,風雪更急。
顧行止立於殿外長廊,手中拿著那本焦黑的簿子,沉默許久。忽然低聲喃喃:“她走了先手。”
而此時,冷宮的燈火裡,溫阮坐在破桌前,指尖輕觸鎖骨邊的朱砂,眼神清冷卻燃著火光。
“先手未必勝,勝在不再由你落子。”
她低聲呢喃,聲音決絕。
棋局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