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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試鋒芒 驚豔四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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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清晨,天色灰暗,厚重的雲層像要壓到宮闕之上。宮門大開,百官魚貫而入,甲胄叮噹聲與朝服的衣襟摩擦聲此起彼伏。大殿內高燈數十,燭火搖曳,把廣闊的空間照得明亮,卻也投下無數重疊的陰影。
這一日的早朝,與往常不同。
自冬至大宴後,皇城人心浮動。太子顏面受損,威信不再如前。據傳言,他為了重立聲勢,決定在今日朝議上「大開問責」。百官心知肚明,人人屏息,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阿瓔一大早便緊張得渾身發抖:“主子,真的要去嗎?那可是朝堂啊,妳……妳一個冷宮的棄妃,怎麼能踏進去?”
溫阮神色淡然,正在整好素衣,袖口繡著一朵極細的暗梅。她輕聲道:“正因為不能,太子才要我去。他要讓所有人都看著我出醜,這樣他才覺得自己能挽回顏面。”
阿瓔急得眼淚在眼眶打轉:“可這是自投羅網!”
溫阮看了她一眼,目光沉冷卻堅定:“若不去,便真的成了獵物。若去,我或許能反咬一口。”
——
未時初,大殿內。
太子端坐龍案之上,身著華服,神情冷峻。兩側列滿百官,文臣武將皆肅立,氣氛緊張得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忽然,一聲尖細的通傳響起:“冷宮溫氏,奉旨入殿!”
大殿內一瞬死寂,隨即竄起低低的議論聲。
“冷宮之人,竟被召上朝堂?”
“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太子殿下這是要當眾立威了。”
溫阮踏進殿內,素衣不華,卻掩不住清冷的氣質。與滿殿華麗朝服相比,她的身影格外孤單,卻又像一抹不容忽視的寒光。
太子眯起眼,語氣淡漠卻帶著壓迫:“溫氏,你可知自己為何會站在此處?”
溫阮抬眸,神色鎮定:“臣妾不知,但既蒙殿下召見,自當如實回答。”
太子冷笑:“好個如實回答。本宮問你——御膳署案至今未明,你一個冷宮棄妃,為何屢屢能指證其中疑點?是有人暗中傳話給你,還是你本就與外廷勾連?”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百官齊齊望向她,或懷疑,或冷笑,或等著看她慌亂失態。
阿瓔在殿外聽見,心臟幾乎要跳出來,手心全是冷汗。
然而,溫阮只是微微一笑,神色不卑不亢:“殿下所問,臣妾自可回答。御膳署案中,所涉者皆是內廷細務。臣妾雖居冷宮,卻仍食御膳。若口中之食與往日不同,自能察覺。至於香囊一事,臣妾自幼習女紅,針腳粗細,自是一眼可辨。若因此便說臣妾與外廷勾連,未免牽強。”
她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言辭冷靜,邏輯嚴謹。
一時間,大殿竟安靜下來。許多大臣心中暗暗點頭:的確,這樣的解釋,並非不能成立。
太子臉色陰沉,冷聲道:“巧言令色,難保不是事先串通!周成——”
話未落,顧行止邁步出列,聲音冷峻:“殿下。臣已查過,冷宮送食之簿與御膳署出入相符,確有數次臨時更換。此事非虛。”
滿殿再度譁然。太子眸光一冷,死死盯著顧行止。
溫阮心底冷笑:果然,他不會任由自己開口。這才只是第一輪,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面。
——
朝堂上的壓力沉沉壓下,氣氛如山雨欲來。百官屏氣凝神,無人敢多言,只等著看太子如何出手。
溫阮心中卻冷靜無比。她知道,這只是開始。
太子臉色陰沉,冷聲道:“冷宮之人,口舌再伶俐,也終究只是婦人之言。本宮倒要看看,妳還能如何狡辯。”
他猛地一揮手,侍衛抬來一張案几,上面擺著幾件物證:一只做工粗糙的香囊、幾頁沾著污跡的御膳庫簿殘頁,以及一小撮灰黑色的藥渣。
滿殿嘩然,眾人屏息。這些物什若真與冷宮相連,便是鐵證。
阿瓔在殿外聽得心臟直顫,手心冰冷。她清楚,這些必是栽贓,可在朝堂上,誰會信一個棄妃的辯解?
太子冷笑:“溫氏,這些都是在冷宮周邊搜出的。妳說無辜,便當眾解釋,如何?”
話音落下,滿殿視線齊刷刷落在溫阮身上,有冷笑,有懷疑,也有期待她慌亂出醜的神情。
溫阮卻神色如常,甚至微微一笑。
她緩步上前,目光淡淡掠過案几,聲音清亮:“既然殿下要臣妾解釋,臣妾便一一道來。”
她指著那只香囊,語氣平靜:“此物針腳粗亂,線結不牢,根本不是宮中繡房所制。更可笑的是,香料混雜,其中還摻了薰陸香。此香乃是外舶之物,極貴少見,冷宮根本不可能領得。若真要查,只需翻庫簿,便可證明。”
她聲音雖不大,卻句句鏗鏘。百官中已有低語聲響起,不少人暗暗點頭。
太子臉色微變,卻冷冷道:“巧言!那這庫簿殘頁呢?”
溫阮伸手,拿起那幾頁紙,仔細端詳。片刻,她抬起頭,語氣更冷:“殿下,這幾頁雖是御膳署的格式,但字跡潦草,用筆僵硬。御膳署書寫一向嚴整,筆鋒收放自如。臣妾不才,卻還認得這與御膳署常簽之人字跡全然不同。若要驗證,殿下只需叫御膳署小吏當場抄寫,便知真假。”
滿殿一靜,旋即掀起議論。有人已經看出端倪:若她所言為真,那這些殘頁根本就是偽造。
太子眼底怒火翻湧,猛地喝道:“住口!一個棄妃,如何敢質疑!”
溫阮卻不退半步,冷冷一笑:“殿下若要臣妾死,自可一句話定罪。可若要百官信服,便請以事實服人。否則,只怕寒了天下之心。”
這一句“寒了天下之心”,宛如重錘落下。滿殿大臣齊齊變色,誰也不敢再輕視她。
太子氣息一窒,握著扶手的指節發白。
就在此時,顧行止忽然上前一步,聲音淡漠卻極具壓迫:“殿下。臣已命人比對過御膳署正簿,確與這殘頁筆跡不符。此事,恐怕另有蹊蹺。”
滿殿譁然。
太子眼神陰鷙,冷冷掃了顧行止一眼,終於按下手中的怒火,沉聲道:“既如此,此案暫押。待日後再議。”
話雖如此,卻已顯出退讓。
——
溫阮緩緩退下,心中冷笑。她知道,太子不會善罷甘休,這只是暫時。可今朝,她贏了。
百官的視線追隨著她的背影,有人暗自點頭,有人陷入沉思。誰能想到,一個冷宮的棄妃,竟能在滿朝文武的逼問下,從容不迫地拆穿太子設下的局?
阿瓔在殿外迎上,眼淚奪眶而出,卻是笑著的:“主子,妳今天……真是驚天動地啊!”
溫阮只是淡淡一笑,聲音輕冷:“不過是小試鋒芒。”
顧行止從殿中緩步而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底情緒深沉難辨。良久,他才低聲道:“冷宮之人,卻能立於朝堂。溫阮,你到底還隱藏了多少?”
溫阮抬眼,目光清冷而決絕:“我能隱藏的,還遠比你想的多。”
兩人對視,火光在無聲之間炸開。
——
這一日之後,冷宮再不是單純的棄所。
她,溫阮,在朝堂之上,第一次真正以自己的聲音震懾百官,立下不容忽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