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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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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窜到谢岁安的耳朵中。
彼时,她正坐在几案后,紫苏正在磨墨。
案头摆着三本书,分别是《女则》、《女诫》、《女训》,是皇后一大早就派人送来的。
这一次她没有在府里留人,但却传了话来,让谢岁安抄写十遍。
她轻叹一口气,受了这无妄之灾,心中很是烦闷,却又无可奈何。
紫苏看着她,有些心疼,到嘴边的话犹豫了许久,也不知该不该说。
谢岁安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想说什么就说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能听的。”
“王妃,奴婢听到了些不好的传言。”
豆蔻咬着牙,眸中带着杀意。
“什么传言?”
谢岁安放下笔,眉头紧蹙。
“就是……”紫苏有些难以启齿,慢腾腾道,“有人说您和太子不清不楚,还说您不守妇道,太子德行有亏。”
谢岁安脸色僵住,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紫苏吐出一口气,接着道:“这些消息传得很快,但十分隐匿,民间听不见什么,但士族官宦之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看来有人是想挑拨王爷和太子的关系。”
谢岁安没有陷入羞耻中,她知道自己和太子没有任何瓜葛。
“能将我骗入宫里,还悄无声息送到前朝的,除了备受宠爱的敬贵妃,我想不到别人。”
紫苏看着她道:“王妃,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
“不急,”谢岁安站起身道,“传话给钱福,等王爷回来就说我要见他。”
紫苏领命出去。
豆蔻难得开口道:“有王爷保护王妃,王妃可以安心了。”
那日在宫里,她为自己没能护住王妃而感到自责,一连多日都闷闷不乐,就算谢岁安说了不怪她,她也还是内疚。
直到今日听到王爷是站在王妃这边的,这才开怀了一些。
谢岁安听罢,眉头倒是蹙了蹙,“如此一来,王爷必定会惹得宫内之人不喜。”
她没有直接说宫内的人是谁,但豆蔻知道,一定是皇后,或许还有陛下。
她咬着下唇,心中难掩担心,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口进来一婢女,行礼后道:“王妃,许侧妃求见。”
谢岁安拿起的笔再度放下,她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疼地想近些日子的事,怎得如此之多。
“王妃要是不想见,奴婢去打发了她。”豆蔻看着她脸上的疲色,关切道。
“不必了,让她进来。”
谢岁安饮了口茶,收敛了面上的情绪。
许卿如垂着眸,步子平稳,进来后‘扑通’一声跪下,“妾见过王妃,祝王妃身体康健。”
谢岁安知道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府里的人难免躁动,好在萧霁云日日宿在她的房中,让这些猜忌少了很多。
“你来是有什么事?”
许卿如捏着手指,这些日子她本在思索着要如何接近王妃,谁知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以为王妃自此会被王爷厌弃,谁知倒是她想多了,王爷对王妃不但一如既往,今日还传出王爷为了王妃,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的话来,也让府里的人知道了,王妃的地位不可撼动。
她心里有些遗憾,随即立马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这般忙乱的时刻,想必王妃的警惕不会那么高,她若姿态放软一些,想必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求王妃救救妾。”
她面上一副痛苦的样子,在谢岁安不解的眼神中,缓缓掀开了自己的袖子,只见白净的胳膊上,密密麻麻一片,红得吓人。
豆蔻眉眼倏地凌厉,一个跨步挡在谢岁安身前,怒道:“许侧妃,你既得了病症,不命人延请大夫,来王妃的屋里做什么,你可知道,若是传给了王妃,是什么下场?”
“豆蔻姑娘,莫要生气,妾……”她有些怯怯地看了谢岁安一眼,柔柔弱弱地说道,“妾寻府里的大夫瞧过了,他说这病症不传染的,只是他医术有限,诊治不了。”
“妾想请宫里的御医瞧瞧,可一直见不到王爷。”她捂着脸垂泪,“王妃,您救救奴婢吧,奴婢都快没脸见人了。”
说着,她将自己的领口的衣裳拨开了些许,露出脖颈处的皮肤也是红红的一片,满是疹子。
谢岁安皱了皱眉,“莫不是过敏了?”
“妾也不知,”许卿如嘤嘤哭泣,“妾自小身体康健,求王妃救救妾。”
她似是害怕极了,一直摸着自己的脸,“若王妃愿意救妾,妾从今往后唯王妃马首是瞻,求王妃了。”
谢岁安虽不喜她们,但也没有见死不救的意思,沉默一瞬,从几案的抽屉中摸出一块令牌,又唤来钱福,交代道:“去给许侧妃请个御医。”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从今往后王妃便是妾的救命恩人,妾一定听王妃的话。”
她不断磕着头,面上的感激之情不似作假。
谢岁安平静地开口,“起来吧,既是身患疾病,就回去歇着,不必过来了。”
许卿如千恩万谢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她的贴身侍女颂夏不解地问道:“侧妃,您为何要故意让自己起疹子?”
许卿如伸手掐断一朵开得正好的墨菊,冷笑道:“咱们这位王妃素来清高,若我不吃些苦头,如何取得她的信任。”
颂夏似懂非懂,还要问什么,许卿如不耐烦地摆手,“好了,你下去吧,待会儿若御医来了,带过来就是。”
“是,侧妃。”
一阵清风吹进屋内,吹得几案上的书页哗哗作响。
豆蔻气呼呼地说道:“王妃,您为什么要帮许侧妃?”
“生病乃人之常情,我无意在这上面为难她们。”谢岁安神情淡淡,“御医来了,你跟着一同去,需要什么药材,你取了库房的钥匙拿给她。”
“奴婢知道了。”
豆蔻撅着嘴走了。
谢岁安这才专心抄书。
夜里,萧霁云是踩着月光回府的。
谢岁安一边伺候他洗漱,一边与他说着许卿如的事。
末了将御医的诊断告诉他,“许侧妃是起了红疹,御医说看着吓人,实际不算严重,不过日后容易复发,便开了好些调理身体的药。”
萧霁云擦完脸,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些事情王妃做主便好。”
他没有多言的意思,换了身轻便的软袍,倚靠在软榻上饮着酒,神情有些疲惫。
“王妃找我,可是有话要说?”
他眼眸轻抬,看似随意地瞥过来,却携着沉沉威压。
谢岁安很少见他这般外松内紧的样子,猜到他今日或许忙的事情太多,直到此刻回府了也未能完全放松下来,便将想说的话压下,亲手换了支舒缓的香片,又吩咐豆蔻备了几样下酒的小菜,这才道:“妾身陪王爷饮一点呀。”
萧霁云追随着她的身影,眸色深了深,仰头饮下杯中酒,沉声道:“过来~”
他的样子有些严肃,也有些凌厉,与往日的嬉笑和随意全然不同。
谢岁安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说着还是起身来到了他的面前,不等她再说话,萧霁云一个伸手就将人拽紧了怀里紧紧抱着。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谢岁安有些小小的慌乱,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回抱住了他,柔声问道:“可是宫里有了结果?”
萧霁云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唇在露出的皮肤上不断亲吻,很快她的衣裳就凌乱一片。
谢岁安‘嘤咛’一声,手指落在他的锁骨处,顺着微开的领口钻了进去。
一时间,屋子内春光旖旎,好景正长。
豆蔻早已领着侍女退了出去,吩咐厨房备好热水。
待云消雨散,谢岁安枕着他的胳膊,累得一句话不想说。
萧霁云反倒精神了很多,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摸着她的青丝,询问道:“你让人等着我,是不是想问京中的传言。”
谢岁安闻言,坐起身来点了点头。
“此事你别管了,我自会处理。”
萧霁云衣裳松松垮垮地穿着,露出大片的肌肤,他也浑不在意,只是曲起一条腿,靠在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继续饮着酒。
谢岁安看出了点什么,问道:“王爷可是心情不好?”
萧霁云侧身,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一字一句问道:“我想知道,我在王妃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少?”
谢岁安呆住,半晌后艰涩地开口,“王爷可是听了那些流言,对妾身有所怀疑?”
萧霁云松开她,没有立刻答话,又饮完一杯酒,才道:“我的身边向来留不住真心之人,除了奴才。”
这一瞬间,仿佛一股从深渊而来的孤寂,从四面八方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谢岁安唇张了又张,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你不信我?”
萧霁云没答,穿了衣裳推门而出。
那些流言他何尝不知,他更知道,这是有心人放出来的,目的也很明确,是为了离间与顺阳侯的关系。
他清楚这里面所有的门门道道,清楚宫里的目的,却说服不了自己。
发生了这样的事,王妃依旧镇静,依旧温婉,依旧对他顺从。
仿佛他娶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尊供奉的菩萨,一个没有心的人。
她的那些衷肠,那些委屈,那些害怕,他一概不知。
连母妃命她抄书,她也未曾说过。
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依赖的女人,她的心真的在自己身上吗?
萧霁云不知道。
他站在廊下任由冷风吹了许久,直到身体有些麻木了,他才回了殿内。
本以为王妃早已歇下,可谁知她还看书。
萧霁云望着她,慢慢道:“王妃,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
他不知要如何说。
谢岁安却已接话道:“萧霁云,你只是不敢确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她一身银白的寝衣,三千青丝只一根白玉簪挽着,宛若神话传说中的白雪仙子,通身清冷而沉静,包容了世间所有的不安和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