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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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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老陈习惯了陆青菏说走就走的行事风格,当下便套上车马,在后院门口守着。
红棕马累了好些日子,还没怎么休息又被使唤,不免打几个响鼻彰显不满。
好在它本是战马,性格虽烈但也通人性,被老陈在脖子上轻拍了几下便安静下来。
陆青菏带着几人上了马车,墨团还在小声抽噎,眼圈通红,好不可怜。
“老陈,快些罢。”
这是陆青菏第一次对马车前进的速度提出要求,老陈当即空甩了两下马鞭,破空声起,红棕马四蹄踏雪,跑的飞快。
不消片刻,就到了镇国公府。
国公府门前停了辆马车,门房见到墨团,忙道:“可真是巧,熙华小姐方才刚进去。”
墨团顾不得同门房搭话,胡乱冲他点了点头,便带着陆青菏等人往内院赶。
她们几个脚程快,几步追上了赵熙华,两股人汇聚成一群,也没时间寒暄,只管闷头往里走。
刚进了院子,还没来的及通报,就听见朝云带着哭腔的大喊:“你们只听外头人云亦云,却不听我的辩白,还同姐姐去说,让姐姐作何想我?若让我知道是谁传的谣言,必要让人拔了他的舌头,再不能让他造谣生事!”
她声音尖利,显然被连番的问询弄的崩溃。
陆青菏与赵熙华对视一眼,心中知道,镇国公夫妇必然不愿意在这时接待外客。
但她们还是硬着头皮让站在门口的婆子通传了一声。
很快,婆子领着几人进了屋子。
朝云的屋子是由三个大开间贯通而成,中间用山水屏风稍做遮挡,因此显得格外开阔。
屋内设有火墙和地龙,正中心的那间还放了个巨大的炭盆,上好的银丝炭一刻不停地燃烧着,将屋外的严寒彻底隔绝。
镇国公同她们打了个照面,便借口有事离开。
镇国公夫人端坐在桌前,面容沉静雍容,正端着一杯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微红的眼眶,却掩盖不住周身的愁绪。
她放下茶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熙华怎么来了?”
赵熙华是镇国公府的常客,面对镇国公夫人也毫不扭捏,回答道:“我在家待着也是无趣,便来同朝云玩耍。对了,这是将军府的少夫人青菏姐姐,上次救我的就是她。”
镇国公夫人细细打量陆青菏一番,招手让她俩都坐下,赞道:“上次我听你母亲提起,便知道这陆少夫人不一般,今日一见,果然品貌出众,不同凡响。”
陆青菏朝她行了一礼,说了一句“愧不敢当”后便大大方方坐下,同镇国公夫人闲话了两句。
说的不过是家中长辈如何如何的寒暄话,没什么营养。
但她进退得当、沉静自如的态度让镇国公夫人生出几分好感,言语间亲近许多。
赵熙华还记得来着的目的,她问:“舅母,不知朝云近日可好?”
镇国公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还是你滑头,好与不好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熙华抿唇一笑:“那我便去看看妹妹。”
她说着,拉起陆青菏绕过屏风,走进内屋。
朝云眼眶通红,正默默垂泪,见到小伙伴想强撑出一个笑脸,可惜表情管理不到位,笑的比哭还难看,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擦也擦不尽。
她有些自暴自弃,扭身不再看她俩。
陆青菏和赵熙华挨着她坐下,熙华直接上手帮她抹泪,明知故问:“怎么好端端的还哭起来了?”
朝云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没有吭声。
镇国公夫人哪里不知道她们在做戏,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没开口,就听墨团小嘴叭叭地将前情说了一通,莫了还颇为愤慨地道:“也不知是哪个腌臜小人,拿些无稽之谈毁人清誉,也不怕遭了天谴!”
赵熙华当即劝道:“既是谣言,澄清了便是,怎么还在家里闹别扭呢?”
朝云轻瞪了她一眼,将脸埋在帕子中,呜呜地哭。
镇国公夫人也是拿她没辙,叹气道:“她这是怨我将这事告诉了暮云,恐姐妹之间因此生了嫌隙。”
王暮云正是如今的太子妃,朝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她们一个生于黄昏,一个生于清晨,故而取了朝暮二字。
陆青菏替她拢了拢有些松散的鬓发,道:“这等谣言,一戳就破,你姐姐又怎会不知?好生同她说清楚便是,哪里值得哭成这样?”
朝云抽噎,她摇头控诉:“姐姐既然知道,就不该派人来说那等话,什么娥皇女英的,难不成天下男人都死绝了,要我上杆子去当什么侧妃?”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镇国公夫人急忙出言打断她,这话可大可小,若是传出去,容易让人扣上藐视皇家的罪名。
陆青菏微笑:“小孩子一时嘴快,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在家里头说说,夫人何必紧张?”
镇国公夫人见陆青菏与赵熙华都没把这话当回事,松了口气:“罢了罢了,等哪天栽了跟头,才知道厉害!”
“舅母,你这话可说岔了,朝云在外头向来是最知道分寸的。”
赵熙华一边观察着舅母的神色,一边将那日的冲突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她记忆力好,那糊涂婆子和伶俐丫鬟的话还记着大半,此刻一一复述,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镇国公夫人听着她活灵活现地讲述完当日情景,又看向陆青菏,得到陆青菏肯定的点头后,将视线落到朝云身上:“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姐姐那边,我去同她说。”
看着朝云平日里澄澈的双眼红肿的不行,镇国公夫人到底还是心疼:“莫要再哭了,我会命人查清谣言的源头,咱们镇国公府的姑娘,也不是由着人家泼脏水的。”
她说着站起身,威严的气势顿铺陈开来,双眼中带着雷厉风行的果决,显然是决心要为自己的小女儿讨回公道了。
“我在这里你们想必也不自在,这就先回去了,朝云把眼泪擦擦,好好招待你的朋友们。”
镇国公夫人又嘱咐了朝云几句,见她情绪好转,眼泪也止住了,这才领着一干婆子丫鬟离去。
*
三人送到了门口,见一群人在拐角处消失,朝云又生龙活虎起来。
陆青菏见状,用手指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你机灵。”
一开始,她被墨团吓了一跳,等坐上马车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这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家事,叫上熙华都已经够勉强了,再加一个她,岂不是明摆着要家丑外扬么?
所以说,朝云派人请她过来的目的定然不是主持公道,而是彰显一个态度,一个宁可弄的满城风雨,也不要成为太子侧妃的态度。
陆青菏在心中暗叹,那个造谣之人当真是好算计——太子妃无子,这侧妃的位子便成了香饽饽,镇国公夫妇定然想要为女儿铺就一条好路,人选自然是越亲近越好。
而太子妃本人因为与太子琴瑟和鸣,不愿有旁人介入其中,虽说自家姐妹另当别论,但姐妹关系肯定就不复从前了。
至于朝云,哪怕一开始竭力反对,最后也少不得一番拉扯,伤心伤身,且保不齐最后就应了呢?
谣言易破,人心难测,朝云、镇国公夫妇、太子妃只要其中一方生了心思,这个家便不是铁板钉钉的一块。
因此朝云索性喊来了外人,明明白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思,直接绝了镇国公夫妇的念想。
当着陆青菏与赵熙华的面,镇国公夫妇总不好劝说朝云去当什么侧妃吧。
赵熙华在两人的对视下慢慢琢磨过来,她上手咯吱朝云:“好哇,亏我还急急忙忙赶来,原来都是你算计好的!”
朝云刚哭完,眼睛还是红的,被赵熙华一闹,顿时哑着嗓子喊:“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让你们来为我解围的。”
陆青菏拉开两人,招呼墨团将打湿的巾帕取来,往朝云脸上一盖,道:“你好好同你母亲和姐姐说,她们还能强逼你不成?”
朝云仰着脸,也不去揭巾帕,闷声闷气地说:“其实母亲也是不信的,但姐姐的压力太大了。她回门那日同我说,太子允诺她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不过三年功夫就要纳侧妃……我知道哪怕那个人是我,她心中也定然是要生疙瘩的。”
陆青菏叹气,朝云这个姐夫,换作是谁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生在皇家,又是太子,当真是死局一个。
“莫说这些了。”赵熙华也是因为太子侧妃的位子被人害了一遭,所以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位子,她其实更好奇另一个问题,“这谣言因何而起,你可有头绪?”
朝云撇嘴,“当日就那么些人,一家家查过去,不到半月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在乱嚼舌根。”
陆青菏蹙眉,她与那些小姑娘们相处过,有几个嘴是碎了点,但都没什么坏心,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坏人名节的事情。
况且这样的手段也着实眼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