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丈夫》又青又紫

3、穿越

　　窝棚内的陈设简陋，一张由薄木板勉强搭成的床，床边是同样材质的矮桌，桌上叠着几只边缘残缺的碗锅。

　　尽管处处破败，每一样东西却都被归置得整整齐齐，那块沾着泥灰的面包被他轻轻放在床边的木桌上。

　　苏晴雪安静地蹲在门外，没有进入。

　　她看着他蜷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又起身坐起，拿起那块又干又硬的面包，一言不发地啃了下去。

　　吃完之后，小霍砚朝门口走来。他眼神冷淡地瞥了一眼蹲在那儿的苏晴雪，仿佛她与路边其他野狗并无什么不同，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窝棚门口堆着几捆干柴。他抱起一束走回屋内，俯身放在房间中央的铁盆旁，盆中还积着厚厚的草木灰，显然是之前生火留下的。

　　他熟练地引火、添柴，又将一个破旧的水壶架在上面，这才伸出冻得发僵的双手，凑近火焰旁取暖。

　　水壶渐渐烧开冒出白汽。他提起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又静静放在一旁晾凉。

　　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终于闲了下来。目光微微一转，又一次落回门外的苏晴雪身上。

　　“嘬嘬。”小霍砚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

　　苏晴雪满脸无奈——这位阎王爷也太不厚道了，居然让她穿成了一条狗！

　　她起身走到霍砚身边蹲下。火星子噼里啪啦四处飞溅，她刚想开口提醒，却只发出了一声“汪”……

　　小霍砚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笑意，嘴角梨涡浅浅：“你在提醒我小心火星，是不是？”

　　苏晴雪立刻点点头，有些困惑地望着他：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听得见你说话，”他声音稚嫩。

　　“刚才在桥上，你把面包让给我的时候，我就听到了。”

　　苏晴雪一听，这难道是阎王爷给自己留的后招？？顿时一股脑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霍砚，你听我说，你现在也许很辛苦，但将来的你特别厉害！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小霍砚却微微皱起眉：“我真的……还有以后吗？我每天都饿肚子……没有人管我。我才五岁……”

　　“当然有！我可是神仙，相信我，我不会骗人。你见过会说话的狗吗？是不是只有我！”苏晴雪努力让语气显得可信。

　　小霍砚微微偏头，眼睛睁得圆圆的，露出一个软糯的笑容：“好像真的只有你呢……”

　　他悄悄向前挪了挪，声音带着撒娇般的期待，“那神仙姐姐，你能变出吃的给我吗？我已经好久没吃饱了……真的好饿啊。”

　　苏晴雪被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心软，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对不起啊…我现在…变不出吃的……”

　　话音未落，那双眼睛依旧望着她，却骤然冷了下来，方才刻意扬起的嘴角也淡漠了几分。

　　五岁的小孩……变脸竟比翻书还快？苏晴雪后背莫名一凉，才在内心嘀咕完，就猛地想起他能听见。

　　慌忙抬眼时，正好撞上他静默注视自己的眼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

　　他不再看她，只沉默地向火堆靠了靠，伸出小手取暖。

　　苏晴雪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她想起未来那个偏执阴鸷的霍砚，赶紧在心里补救。

　　“你别灰心！将来的你什么都有！住大别墅，开大公司，还有个漂亮的媳妇儿！”

　　小霍砚终于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动：

　　“那些都太远了。”
　　“我只想活过明天。”

　　柴火渐渐燃尽，小霍砚端起桌上那碗温热的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尽，仿佛这样就能骗过空荡的胃。

　　他默默脱掉鞋子爬上床，将自己裹进棉絮里。苏晴雪也感到一阵昏沉，不知不觉合上了眼。

　　天边刚刚透出朦胧的灰白，远处的鸡鸣便一声接一声划破了晨曦。

　　苏晴雪是被饿醒的，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天一夜，她什么也没吃。

　　她耷拉着脑袋走出门，一路寻觅能吃的东西。可惜路边只有干枯的树根和落叶，她只好往山下走。

　　山脚下零星有几块田地，种了些许庄稼。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没人。

　　于是迅速窜进田里，用爪子拼命地刨，终于挖出两个不大的红薯。她一口叼住，转身就往山腰飞奔。

　　“一人一个，”她在心里盘算。

　　“烤一烤，又香又甜。”

　　等她跑回窝棚，天已大亮。小霍砚正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她一路奔来。

　　“我找到红薯了！你一个，我一个，烤一下更好吃！”她在心里对他喊道。

　　小霍砚接过她嘴里那两个沾着泥土的红薯，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屋生火。

　　他把红薯埋进灼热的草木灰里，然后静静地坐在火堆旁。苏晴雪凑过去，和他一起窝在暖意旁，等待着那一丝难得的香甜。

　　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霍砚却没有看它。他的目光静得可怕，忽然低声说：

　　“你偷了他们的红薯……他们会来找我的。”

　　苏晴雪不解地望着他：“地里那么多，他们怎么知道是谁……”

　　他沉默片刻，窝棚里静悄悄的，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上一次，王老头家里被偷了一只鸡，他们找到我把我吊在树上打……”

　　“他们不需要知道。”他声音很平，“只要出了事，他们就只会说是我。”

　　他的视线慢慢的从火焰上转回来，落到苏晴雪身上，那眼神黑沉沉的一片，像被浓雾覆盖。

　　他轻声开口“你如果是神仙，怎么连吃的都变不出来？”

　　苏晴雪被他盯的心里有些发毛“我不是变出来了吗……那两个红薯就是……”

　　“不是”他语气笃定

　　“那是你去偷的红薯，不是你变得。”

　　“如果你不是神仙，那你就是条普通的狗。”

　　他手指抠了下手心，语气越来越轻“这个村子里，野狗被大人看见都是要打来吃的……”

　　“你还偷了他们的东西，他们找到你后肯定也要把你打来吃。”

　　苏晴雪听到这话有些后怕“那我赶紧跑路吗？”

　　小霍砚又沉默了，他站起身，去打了一锅水架在火上，抬的时候十分吃力。

　　然后他转过头，眼底的犹豫彻底被决绝替代，冷冷盯着苏晴雪。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说——”他停顿片刻，眼神定定地锁住她

　　“神仙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吗？”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把磨得发亮的刀。

　　几乎没有犹豫，他抬手就向狗的脖颈狠狠砍去。动作又快又狠，根本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苏晴雪甚至来不及躲。

　　刀光落下那一刻，她只看见他冷得像冰的眼睛。

　　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苏晴雪听见他稚嫩却平静到可怕的声音：“对不起。你偷了他们的红薯……他们找上门，也会把你杀了吃掉的。”

　　“如果你真的是神仙……先救救我吧。”

　　他声音低下去，只剩气音：“我太饿了……”

　　画面突然切换。耳边环绕起一阵轻柔的古典乐。

　　她再度站在那间明亮的办公室，眼前，阎王正沉默地敲着键盘。

　　这悠闲的场景刺痛了她的眼，她去那边当狗，甚至被……而他倒好，舒舒服服地在这里听音乐！

　　苏晴雪几步上前，抓起他桌上那罐未开封的咖啡，仰头一口气灌下。

　　她眼神里压不住火，直直瞪向他：“你可真舒服啊？喝着咖啡听着曲儿。”

　　“有这闲工夫，你怎么不多练练你的……那叫什么？法力吗？”

　　她盯着对方毫无波澜的面色，冷哼一声，“我穿过去变成了一条狗！你知不知道？一条狗！我要怎么用这副模样去改变他？”

　　阎王瞥了一眼见底的咖啡罐，目光重新回到屏幕，语气平静无波：“你怎么穿越，变成什么，不是我定的。”

　　“你任务失败得……有点快。”

　　他公事公办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我得提醒你，我传送你回去的机会，只有三次。”

　　“你已经用掉一次了。如果剩下两次你还不能改变霍砚的命运——”

　　他终于转过脸来看向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这世上就再没有霍砚这个人。而你……只能重新进入轮回，投胎转世。”

　　苏晴雪听得心头一沉，有些挫败地垂下眼睫：“……好难。”

　　她眼前又闪过五岁的霍砚举起刀那一刻的眼神，那么冷静，根本不像个孩子。

　　结婚这几年，她总是以逗弄霍砚为乐，以看他这副伪君子被撕破面具为趣。

　　霍砚很少真的动怒。她每一次故意刁难，他都笑着默许。

　　可除了夜里在床上那份滚烫的纠缠，其他时候，他们之间……甚至可以说是陌生。

　　高中时无意窥见他那不为人知的一面之后，她就没试图真正了解过他。她只是固执地怀着偏见，认定他不是个好人。

　　直到亲眼看见他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

　　她睫毛轻颤。如果是自己在那样的绝境中长大……

　　或许，也会为了活下去，毫不犹豫地杀死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