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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 1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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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太屋子里的家具器皿被云开砸了个稀烂。三太太见他进了院子不由分说便开始凶神恶煞的打砸东西,赶忙让婢女去请老太太,顾不得满地狼藉扑在地上哭天喊地。
“我是怎么惹着你了,让你不顾我是你的庶母,进来就喊打喊杀?老爷您在天之灵睁眼看看啊,您去了以后您的好儿子是怎么欺辱我的。”
“别跟我提我阿爸。”云开怒喝道:“你们孟定府的人一个都不配提他。”
“呸。”三太太跳起来叉腰骂道:“别以为你当了土司我就怕了你。我虽然是个妾那也是进了罕家族谱的。我给罕家生了孩子,老爷去了我安分守己的守着寡,我对老爷的情义可昭日月。他是我男人,我哪里不配提?”
云开不屑和她掰扯这些,瞪着要吃人的猩红眼睛道:“以前你只是往你那个破落的娘家搬点钱财、米粮,我们允相府也不是养不起你家那些废物,都不屑和你计较。可你竟敢吃里扒外伙同娘家害了我阿爸,简直是丧尽天良。你们孟定府一窝的白眼狼,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别想活。”
三太太气血翻涌,捡起地上一个摔烂的破花瓶朝云开扔去:“放你娘的屁,看我不顺眼就直接送我去跟六太太她们作伴,要么就给我碗药让我直接去陪老爷。没本事抓到害老爷的凶手就想把罪名摁我头上,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云开偏头闪过破瓶,冷笑道:“我忘了跟你说了,害阿爸的凶手找到了,是二叔。他亲口招认是你侄子普江给他的毒药,也是你侄子普江买通了允坎土司府厨房的下人,好让他去下毒。”
三太太闻言浑身僵直不敢置信的看着云开,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眼一黑晕了过去。
月明和三小姐搀扶着老太太赶来,三小姐见亲妈躺在一片狼籍中生死不知,连忙扑过去摇晃她。
老太太看着这一屋子的乱象头痛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疯了么?”
月明大概是猜到一点苗头,闭紧了嘴没有讲话。
云开不理她们,冷冷的吩咐:“拿些井水来把她泼醒,我还有话问她。”
老太太和三小姐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三小姐死命护着三太太喊老太太救命。
俸小赛亲自端了一盆凉水,命下人扯开三小姐,手腕一翻,一盆水全浇在三太太脑袋上。
三太太悠悠转醒,睁眼看见老太太连忙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哭诉道:“太太救命啊,您儿子要杀人了。混编排说我和娘家合谋害了老爷。我怎么能干这种事?您是知道的,老爷就是我的靠山,是我的天啊!老爷走了,我的天都塌了呀!我怎么可能害他。”
老太太听得骨头缝发冷,身体摇摇欲坠。她抖着声息问云开:“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开不知道如何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面色不耐的看向俸小赛,俸小赛会意,挥手招了下人扯开三太太将她按在地上。
“放肆。”老太太呵斥道:“她是府里的太太,也是老太爷的未亡人,容不得你们这么糟践她,还不给我松开。”
下人们一动不动。
老太太讥诮的看着云开:“老爷好大的威风!看来,我也到了老得讨人嫌的年纪,该去庙里念经了,说得话都没人肯理了。”
月明不想掺合这亲母子俩的事,但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这屋里非闹出人命不可。
她低声道:“母亲息怒,我知道您恼恨老爷对长辈不敬。事关老太爷,老爷心急做得的确过了。可既然已经闹到这份上了,不如让老爷把要做的事做完,把该了解清楚的事了解清楚。若果真是冤枉了三老太太,您再押着他赔罪、跪祖宗牌位也不迟。”
老太太看了月明一眼:“你倒是跟他一条心。”
月明微笑:“我心里也是想着老太爷和大爷的事能有个论断。老爷现在不和您细说,也是想先向三老太太问完话,再和您说来龙去脉。”
老太太偏头看向云开:“既然你忙,我就不打搅你了,我回自己院子里等着你给我个交待。”说完又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哭得涕泪纵横的三太太:“不要为了逼供堕了府里的体面。”
云开垂首应道:“母亲放心,清白的人我自不会冤枉了她。那些手里沾了血的,一个也跑不脱。”
月明和老太太走的时候顺便让仆婢把哭哭啼啼的三小姐也带走了。
不论云开怎么追问,三太太一口咬定她没干过,不知情。
云开把纸笔扔给她:“既然你问心无愧,敢不敢给你侄子写信,让他来允相和二叔对质?”
三太太眼泪一抹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写就写!”说完就去拿笔。
云开按住她的手冷冷道:“那你就写你想家了,请他来允相看看你这个姑姑,顺便帮你捎带点东西回孟定。不要妄图耍花样给他暗示。你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我三姐不是?”
三太太把笔一甩:“那就请老爷亲自写一封,我照着誊写一遍,一个字都不会往里加。”
派去孟定送信的人很快就回来,带回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普江已经失踪好几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生死不明。
三太太被看管起来,天天扒着窗户喊冤。哭天喊地的让老土司在天有灵给她做主,不然她也只能跟着老土司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云开没有回房,独自宿在书房。
俸小赛跪在月明院子当中,口口声声说:“老爷在书房喝闷酒,心绪难开,小人斗胆叩请月明太太去劝一劝。”
艾叶帮月明一边给月明打扇子一边抱怨道:“他还真当自己是老爷肚子里的虫,替老爷做起主、拿起事了。老爷那么大个人,喝几口酒要他操这份闲心。”接而又气愤道:“老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什么也不说,也不回屋,那些下人还当你们吵架了,不知道在背后编排了多少闲话。”
月明半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对艾叶道:“听见有人在背后编闲话你就应该扭了他送到俸二管家那里,何必还把那些闲话记在心里气自己?”
艾叶撇嘴:“老爷这几天对您不闻不问,我再去收拾那些碎嘴的下人,下饭的佐料更多了。不闻不问更好,那些破事沾不到咱们院子,咱们还图个清净呢!”
月明睁开眼:“你就是爱图个嘴上痛快。老太爷和大爷之事岂是小事?要拿的人没拿住,三太太到底有没有掺合到这事里来就没个定论,老爷在老太太面前没法子交待,他那还有什么心思理其它的事!我知道你是为我鸣不平,可你也要记住,咱们一日在这府里就要和府里的人同气连枝,有些热闹可以站干岸,有些事情不能。”
小姐先前被退婚,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老土司和大少爷被人害了,二少爷没了撑腰的人。和二少爷退婚是扎在两人心头的一根刺,自己再多嘴引得小姐心里不痛快那真是该打了。
艾叶敛了不忿的心绪,低声称了声是,又问道:“那让俸小赛那奴才进来么?”
月明看看落了半山的太阳道:“你去跟他说,让他先回去伺候老爷,我一会就过去。”
黄昏已至,夕阳的余晖射进窗户,照得书房的桌面都镀了层金。这时候应该掌灯了,但没有云开的吩咐就是俸小赛也不敢随意进去,更别说其他的仆婢。
云开坐在桌后,就着昏黄的天独自斟酒饮着,忽然听到书房门吱呀一声。他抬头见到月明进来。
“你怎么来了?”他苍然一笑,笑容里满是萧索、沧桑。
月明见他衣裳虽干净整洁,但下巴、腮边一片青影,应该是好几天都没刮面打理了。
看着圆桌上已经结了白油的饭菜,月明埋怨地叹了一口气道:“怎么不好好吃饭?”
云开笑了笑:“没什么胃口。”
月明理解,一口气堵在心口发不出来,能咽进去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光脚踏在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到云开身旁,双手抱住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抚着他的鬓角柔声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也知道你现在再想什么,我也是一样的。昨晚我辗转反侧,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忍一口气不和三太太闹得那么僵,你就不会为了我动手打普江,也不会因此埋下祸根,老爷和厉阳大哥也不会丢了性命。”
云开的肩膀无声的抖动,他紧紧搂住月明的纤腰,眼泪洇湿了她的衣裳,洇到她的皮肉里去。
事情那里是那么简单,普江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为了这么点私仇就滥杀无辜。他忌惮的是允相府会全力支持孟定府的正统继承人。
这不是私仇,是权利的争斗!
可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他没和普江翻脸。一切的事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他想起以前兰应德骂他的话:“你仗着身为允相府的二少爷,作威作倡,毫无容人之雅量。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遇上比你更狂妄无理之辈,我看你怎么办?”
彼时的他嘴上假模假式地“得聆岳父垂训,方才大悟”。心中却无半分悔改之意。并觉得他堂堂土司府二少爷,软下身段那就是软了膝盖。
结果......却印验在父兄身上!
太阳终究坠去,夜幕降临,月亮还没升起来,屋内暗黑一片。月明就那么直直站着,任他搂着自己无声伤心。门外响起俸小赛的声音:“老爷、太太,该掌灯了。”
月明刚想出声让他不要打搅,云开却扭着脑袋在她衣裳上把眼泪擦干净,吸吸鼻子扬声道:“让人进来点灯吧!”
俸小赛应了声是又道:“老爷,艾叶说月明太太还没用完饭,您看......”
“摆饭吧,就摆在书房,让厨房动作快点。”
俸小赛松了一口气,天菩萨,老爷总算是肯用饭了。
婢女鱼贯而入迅速的摆上饭菜,云开牵着月明落座,见今天的饭菜颇为清淡,不由道:“俸小赛办的叫什么事,怎么连你爱吃的菜也没有一个?”
俸小赛哪里是不会办事,他是太会办事了。这几天他只顾着喝酒,饭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或者干脆就不吃。他哪里还敢上重口的下饭菜,都是清淡养脾胃的。
月明正举了筷子准备夹菜,闻言喉咙一梗,噎了片刻,不高兴道:“这些菜我哪一个不爱吃?跟你说了八百遍了,我早就不挑食了,你还是捡了个油渣炼不干,动不动就抬出来说。”
云开无奈苦笑道:“我只不过关心你一句,怎么还引出来你这么多埋怨?”
月明舀了一碗汤递给他:“说多错多,可不得落埋怨么!三老太太的事你也应该回了母亲,让母亲处理。三老太太毕竟是内宅女眷,内宅之事当然得母亲拿主意。”
云开没有接汤,若有所思地看着月明:“在这等着我呢?想让我把事全推给母亲?”
月明把汤搁在他面前:“她毕竟是你的庶母,又没有真凭实据能断死她和娘家合谋害了老太爷和大爷。这事你要是做主,轻了会说你不孝,重了又要说你苛待庶母。长辈的事当然交给长辈处理,省得你里外不是人。”
说完推了推云开面前的汤碗:“快喝吧,吃完饭你就去找母亲。做事和吃饭一样,别等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