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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 1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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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相要借给入缅军队的战象一夜之间全部被毒杀。云开震怒,将大坪掌象舍的象奴全部拘入大牢严刑拷打。
看着摆在案头的口供,云开的心情惊涛骇浪、怒火滔天都不足以形容,但他只是神色冷峻的吩咐俸小赛:“先把继平那个小畜生关进水牢,再让人去勐上把二叔押回来。”
俸小赛不敢说多余的话,只是把头压得低低的应了声是。
桌案上的口供有厚厚的一沓,有用的只有两张。
一张是象奴的口供,说战象暴毙的头一天,汀来太爷家的继平少爷来过。
另一张是巫医看过大象尸体后写的勘验记录:暴毙战象所中之毒和当年鸠杀老土司、大爷的毒相同。
艾叶急匆匆的向月明禀告:“我刚刚遇到俸小赛,他说当年杀老爷和大少爷的凶手找到了,是汀来太爷。”
“汀来太爷?”月明虽觉得惊奇,但也没觉得太意外。端看老土司和大少爷尸骨未寒,汀来太爷便伙同头人们逼迫云开时她就怀疑过他。回到允相她隐晦的和云开提过。但云开断然否定,他觉得汀来太爷只是一时被头人们蒙蔽,想当土司的野心是有但不可能心狠到对亲人下手。
月明知道他是把自己和厉阳的感情套到了老爷和汀来太爷身上。她想说,这世上的兄弟也不是全尽然如你和厉阳大哥一般。但又不忍戳破他心中的那点念想,把要说的话全咽了回去。
现在事实果然如自己猜测这样,月明一点得意的念头都没有。胸口像是被塞了一腔稻草般,堵得她气都喘不过来。她长呼一口气后道;“老太爷和大爷的事有了个结果,总算是件好事......那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艾叶摇头道:“不知道,俸小赛赶着出去走得匆忙就给我提了一嘴,我也顾不得细问就赶忙来报给您了。”她觑觑看了月明一眼:“俸小赛那么忙还专门来给我提了一嘴,打得就是想让我过话请您去开解老爷的主意,您......”
月明踌躇一会叹气道:“还是让他自己静一静吧!这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他。等到事情真的尘埃落定再说吧!”叹完又叮嘱艾叶:“你盯紧了府里的仆婢,别让他们抓着一点风吹草动就嚼舌根子。老爷还没发话,谁要敢瞎传惊动了老太太,直接把人送俸二管家哪里去领鞭子。”
府里的仆婢心里虽然都涌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但月明太太贴身的婢女把他们召集起来,讲了一通谨言慎行的道理。便谁也不敢私下议论了。但月明她管得住府里下人的嘴,却管不住府衙郎爷们的舌头。
奘房大佛爷与汀来太爷相交甚好,见老爷拘了汀来太爷的长子不算,还派了人马去勐上要把汀来太爷也拘回来,便来土司府求见月明。
月明觉得今天的雷一个比一个大,她求证道:“大佛爷求见我?”为什么要来见她?为什么不去找正主,再不行去找老太太呀!
见艾叶很肯定的点点头,她揉着额角对艾叶道:“请佛爷进来吧!
大佛爷和月明见礼后便对云开一通指责:“老爷此举太过了,怎么能仅凭毒药相同和一个奴隶似是而非的口供便对亲叔叔不敬,对堂兄弟不慈。””
月明本闻言使了个眼色让刚上完茶的艾叶出去守门,她和大佛爷接下来的对话不会太美妙。
她端着得体的微笑对大佛爷道:“佛爷言重了,老爷何有不敬、不慈之心。只不过是事情牵扯到二叔和堂弟,总是要把人找过来问一问的。”
“太太何必避重就轻,大少爷已经被关进了水牢,老爷还吩咐不许给饭食。事情还没查清楚便如此苛待兄弟,这难道不是不慈么?”
大佛爷口气温和,但言语却满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月明深吸一口气道:“以前老爷教我念书时曾跟我说过,我们汉族的佛法宣扬的是普度众生,本地的佛法宣扬的是自我解脱。我问老爷‘何谓自我解脱。’老爷说‘就是管好你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看到大佛爷面色一变,她也冷了脸道;“其他的先不论,允相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人举告大堂弟闯下滔天大祸,老爷连问都不能问一声么?答应借给军队的战象暴毙,老太爷和大爷的命案,哪一件是小事?哪一件不得细细追查、谨慎探问?佛爷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来兴师问罪,我倒不明白,那本经书上写了佛爷这个出家人不侍奉佛祖、弘扬佛法,却来对衙门的政务和府里的家事指手画脚?’
大佛爷在允相是何等的地位,土司都要对他礼敬三分。怎么能容许一个妇人对他这般指责。不过是凭着家财和姿容讨了老爷欢心,让老爷不顾颜面和她平起平坐。大家凑趣叫她一声月明太太,她却把这糊涂事当了真。
大佛爷面色不悦道:“太太久居允相,难道不知道老爷问政、祭祀,无不知会我们。允相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还是是能说上几句的。”
“是么?”月明笑得凉凉的:“汀来太爷倒是好人缘,当年老太爷才下葬,那帮头人便拥着他当土司。那时候佛爷的几句话是帮他说的,还是帮老爷说的?”
他当年站了干岸什么都没说。只能讪讪道:“祖宗规矩摆在哪里,任何人都不能违背。”
月明看着大佛爷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偏了头笑道;“这么说来大师是个守规矩的人?但大师若是真守规矩,今天这事为何要要来找我说?您应该按规矩、法度,去找老爷啊!无非是觉得我身份低微,以后需要仰仗您的地方多了去,您恩威并施一番我就去老爷面前去帮汀来太爷讲情。可惜呀......”月明眼光一冷:“我不吃这一套。日军野心昭昭,国人无不以抗日为已任。老爷一心保家卫国,却有人在节骨眼上给他使绊子,你却来为罪魁祸首说情,这是那家的规矩,那家的法度?”
“那日本人打的是汉人,与我们何干?我一直都不赞成老爷蹚这趟混水。”佛爷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月明。
月明挑眉:“你以为是我这个汉人挑唆的?您久居庙宇,是时候该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日本人的枪炮就架在怒江边上,你觉得他会一直在江那头么?”
大佛爷被月明堵得哑口无言,愤然告辞,走到门边又被月明喊住:“我劝佛爷一句,做人得知道好歹。我们汉人有句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嫁给了老爷,吃他的、用他的,自然要和他一条心。您自己掂量、掂量,到底该奉谁为主。”
大佛爷刚走,都容不得月明喘一口气,艾叶又匆匆进来对她耳语一番。
月明听完头更疼了:“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就不能消停一下么?”
“那现在要怎么办?”
“先不管他们。”
汀来太爷被押回来府,俸小赛来请示云开,是直接下府里的水牢还是去衙门的大牢。云开让他直接把人提来书房。
汀来太爷进去时云开正坐在书案后给一把弦子上油。两年没见他这个侄子象变了个人似的,下沉的嘴角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云开抬头看了眼门口的汀来太爷,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他的两鬓已经斑白,脸颊削瘦,嘴角的八字纹深得象刻上去的。
“小赛,给二叔看茶。”他吩咐一声又继续手上的活计。细棉沾着马油,擦得十分仔细。
俸小赛奉上茶盏,汀来太爷看了一眼没接,木木的坐在椅子上。他把茶盏放在小几上就退了出去。
云开总算是忙活完,拿帕子擦着手朝汀来太爷笑道:“二叔还记得这把琴吧,蒙琴鼓的蟒蛇皮还是您给我的。阿爸见我天天抱着琴去茶馆耍要揍我,还是您帮我拦着。”
来的路上汀来太爷已经想过最糟糕的结果,以为云开见了他会立即将他五马分尸。可他却笑吟吟的让仆人上茶,还和他聊起了小时候的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事什么药,只能先为儿子求情:“继平不懂事,有什么帐都算在我头上吧,下大牢、砍头,我来就行。”
云开轻笑:“二叔以为,我是想借着继平的事要你的命?”他摇摇头:“继平的祸的确是闯得不小,但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借机为难其他人。我把二叔请来,是想问二叔一句为什么?我阿爸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么狠心连我大哥也不放过。”
一声惊雷在汀来太爷的头顶炸开,他的脸白得发青。握着扶手的手背上全是鼓起的青筋。
看他的表情,云开知道不用审了。就是他干的。
他语带凄凉道:“太爷府的吃穿用度和府里不分上下,阿爸虽然没给你划勐,但每年两个勐的收成、税款是一分不少的送进你府里。我大哥对继平、继成大事小事关心,处处关照,你是怎么狠得下心的?”
“对我好?”汀来太爷冷笑一声:“把我圈在太爷府就是对我好么?你们所谓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只不过是怕我去了勐上有了自己的势力会不听话而已。”他冷冷的看了云开一眼:“谁稀罕!好男儿志在四方,谁愿意一直当母鸡翅膀下的鸡毛崽子。”
云开气笑了,反问道:“你现在也算是下了勐了,得偿所愿了舒心么?比在太爷府自在了么?既然偿了心愿怎么头发还白成这样?不是该意气风发在勐上大展拳脚么?天天缩在府里念经干什么?”
汀来太爷低下头不屑道:“拿着我的两个儿子做人质,我还敢做什么?这不,悬在脖子上的刀今天不是就砍下来了么?”
云开摇头叹息:“二叔啊二叔,你知道我阿爸为什么不让你下勐么?就是你这个常有理的性子。万事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别人对不住你,从来不反省自己。他说你志大才疏,耳根子又软,别人撺掇你几句,你自己都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敢跟着人家走,他不忍心你吃苦。如今看来,我阿爸真是没看错你啊!我从小就听我阿爸不厌其烦的讲,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我听进去了,也照着做。我若是不念在和你的叔侄情义,你还能有命在勐上念经?不念在兄弟情义,继平能大摇大摆进象舍下毒?可惜我空有仁善之意,你们却没有感恩之心。”
说到继平汀来太爷的脸不受控制的抖了抖:“继平年幼不懂事,是我未尽教养之责,所有的罪过我来担。你就放过他吧!”
云开背着手冷冷的看着他:“二叔,你已经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了。我之所以和你说那么多,是想知道你的同伙还有谁?”
汀来太爷平静道:“没有同伙,是我自己干的。我的家人全不知情。”
云开讥诮道:“二叔不是我看轻你,这整件事计划周密,还让勐坎府一府都不设防,事后也查不出蛛丝马迹,还真不是你的脑子能想出来的。我问问你,首要一条,毒药是从哪里买来的?允相所有大小药铺,连摆摊的巫医我都查过,没有人卖过这种毒药。”
汀来太爷表情未变,还是道:“就是我干的,药是跟过路的巫医买的。”
云开盯着他看了一会,长叹一口气道:“既然二叔连继成也不顾了,那就这样吧!”他高声唤人:“来人,去把继成少爷也带过来吧!”
听到门外应了一声是,汀来太爷又慌又怒,拍着扶手道:“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把继成扯进来,他还是个孩子!”
云开背身走回书桌坐下,满脸冷戾:“良运也是个孩子,是你让他小小年纪就没有了阿爸。二叔真是该好好看看法典了,一人谋逆,满门抄斩。你手上沾了我家和勐坎土司一门十几口人命,现在只拿你家四条人命填进去,已经是便宜你了。婶婶毕竟是个妇人,我不会拿她斩首示众,等你们父子三人伏了法,你给我父亲的毒酒,我会赏她一份。”
汀来太爷象被抽干力气一般瘫在椅子上哀求云开:“算我求你,你放过他们吧。你婶婶每年都要给你和厉阳做几身新衣裳。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知道打感情牌了,云开不为所动:“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把自己舍出去,让继平兄弟俩捏着那人的把柄,以后有事那人肯定不敢袖手旁观。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个把柄没有用了。继平既然知道毒药的事,那肯定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二叔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让监牢的人问继平也是一样的。”
是呀,如今这个把柄的确是没有用了!汀来太爷用手蒙住眼睛,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泣不成声道:“普江,孟定府的普□□药就是他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