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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 1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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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相的群众表示这两年的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热闹了。先是各勐圈的头人换了一大半,如今离开允相快两年多的兰财神一家又回来了,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稀奇的是土司府的老太太带着几大车东西去了兰宅。
这......土司府又要和兰家结亲了?这绕了一大圈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又绕回来了?允相的百姓沸腾了,老太太前脚才跨进兰宅,街头巷尾的百姓便议论开了。
允相百姓们有了下饭的佐料,老太太却在兰府如坐针毡。兰太太一反平日里的风清雅静,把角儿的派头拿出来。浓妆艳抹、珠光宝气,把自己捯饬成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看着老太太亲自递过来的彩礼单子,挑着飞扬的眼,撇着猩红的唇极尽挑拣、找茬之事:“虽然说国难当头日子是该俭省了过......唉!我家大小姐不说是像养公主一样养大,那也是不差什么的。这上面的东西虽说能派上用场的没几样......哎!看得出这些也是亲家太太用心尽力准备了的,我也就不挑理了!不够那些我们自己看着办吧!回头给她补在嫁妆里。”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桐林听了兰太太的话都觉得胀气,这些聘礼娶个公主都绰绰有余了!还你们家不挑理,你们都挑完了还敢说不挑理?
老太太却很沉得住气,面上无半点不悦之色:“亲家太太说得是。允相不比昆明繁华,原本想着那些新潮的玩意准备了也用不上,就只准备些金银器皿、田产商铺之类......的确薄了些,也不太登大雅之堂。要不,您和亲家老爷再商议、商议,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月明不明白继母今天是怎么了,行事言语一副要把婚事搅黄的架势。但她一直冷眼看着没出声,端着得体的微笑看继母大发神威。人嘛,不能既要、又要、还要。是得有人教教老太太这个道理了。
是的,她记仇!就算以后要一起过日子也得先等她把仇报了。
回府的路上桐林忍不住抱怨:“这兰家是记仇呢,让这么个妖娆玩意出来打您的脸。”
老太太无所谓的笑了笑:“我们负义在先,兰家就算要把女儿嫁过来,也得把这口气出了才会舒心。这样也好,骂过、罚过,以后才好来往。不然一口气梗在胸口,谁也不会好过。”
兰家这只能算小场面。云开回来宣布要娶月明,府里就跟热油锅泼了瓢冷水,炸了。瑟曼丽跑到她面前又哭又闹。
“当初是你们说和兰家婚事不成了,兰月明也不可能进府做妾,我才过来的。当初说她身份不够不能做印太,现在怎么又能了。土司府这是连规矩、体统都不要了么?当初若不是我一点脸面都不顾的来允相,让那帮人投鼠忌器,表哥他能稳稳地坐在王座上么?能轻易地就收拾了那帮乱臣贼子么?”
老太太怜惜她痴恋儿子最后落了一场空,没有斥责她,只是语重心长劝道:“瑟曼丽,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不管你做什么他都是无动于衷的。你该为自己打算了,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空等,不划算的。”
瑟曼丽跪坐在地板不依地哭闹:“我不管,他们两个别想好过。”威胁完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跑。
老太太被她气得心口发疼,等她都跑得不见踪影了才醒过神,慌忙喊婢女去追她。
晚饭时和云开说起今天送聘礼的事,云开敏锐的从母亲平淡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些许不满。
他抱歉道:“因为我的事,让您受委屈了。”
老太太摆摆手:“我自己造的孽,这些都是我该生受的。我就是担心,兰家气没撒完,一直这么没完没了的。”
这人啊!成全了自个就得辜负别人。想当初是她为了保住土司府拆散了儿子和月明,现如今她的荣耀、地位都保住了,可是谁又真正好过了?她得主动上门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撕着脸皮。月明八成还记恨前头的事,进了门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日子稠着呢!儿孙自有儿孙福,真到了看不下去的那一天大不了她进庙里陪着两位太太一起念经。
云开让她放宽心:“我早就跟您说过,我们当初需要兰家,兰家何尝不需要我们。现如今看着他家是翅膀硬了,但整个东南亚沦陷,他们家布的线也就暹罗这条能用。我岳父还不知道月明的表兄在曼谷闯了不小的祸,兰家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这件事办妥,咱们两家算是相安无事了。”
云开在家哄亲妈,月明也向继母请教,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兰太太白了她一眼:“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我唱红脸,你去了土司府不是才好唱白脸么?你是千金小姐,怎么能放下身段和那帮子人争长论短的。我现在把该说的丑话说在前面,你过去了就不必客气,日子怎么舒心怎么过。要有不长眼的敢冲撞你,嚼你舌根子,你不必客气,只管打得他妈都认不出他来。”
月明觉得继母翻白眼都翻得风情万种,听完继母的话又疑惑道:“不是让我唱白脸么?怎么还让我打人?才进门就打婆家人,不好吧?”
兰太太涂了红蔻的指尖轻轻戳了她的脑门一下,恨铁不成钢道:“这就是个比喻,让你硬着腰杆进土司府,你给我把脑子放聪明点。”说完又低声嘱咐道:“放在家里的那些东西,你可得看紧了,别脑子一热就拿去贴了土司府。那是你留给你关键时刻保命用的。”
月明听得想笑,但眼睛却热热的,她握着兰太太的手道:“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的。”
苏时越知道云开要结婚给他送了份大礼,云开接到他的信后就笑眯眯的拿着信去了兰宅。见了兰应德把贺礼呈上卖乖道:“这是时越送来的结婚贺礼,我打算把这三条货轮全转到月明名下,您看怎么样?”
这个着实是厚礼,但兰家的船运公司已经有了规模,这三条船兰应德是不放在眼里的。他就任云开双手举着信,看也不看一眼道:“战祸连连,府里也是艰难,你留着贴补、贴补吧!”
这三条船早在苏时越出牢狱后就承诺要送给云开和月明做贺礼,云开去信让他用月明的名义注册了一个外贸公司。苏时越一边嘴上嘲笑他:“也不怕鸡飞蛋打,要是小阿月拿着这钱却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简直是血亏。”一边还是帮他去办妥当了。虽然他的牢狱之灾有安克俭一份功劳,但月明和兰应德相帮的恩情苏时越也是领的。
这三条船早就记在月明名下。云开今天拿出来也只不过是要引出安克俭的事。
他把信举过头,姿态放得低低的:“还是给月明吧!安表哥气不过时越给我筹措物资,伙同总理把时越弄进了牢里。国王对这件事很震怒,我大姐夫虽全力斡旋保住了安表哥的一条命,但家里的生意肯定是会受影响。说不得就要拿家里的船运公司开刀。”
兰应德大吃一惊,苏时越进了监牢这事他知道。看在以前兰家是靠着他们家才取得船运执照的份上他才给Charles去了信让他帮着说情。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安克俭的事。
他盯着云开半晌,苏时越被安克俭给弄进去坐牢,自己又帮着说情把人给弄出来,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是云开伙同苏时越给兰家设局。他皱眉问道:“苏大少是被克俭给弄进去的?我怎么没听说?”
云开保持着双手举信的姿势道:“这事说来就话长,滇缅公路被炸,日本人又盘踞缅甸切断了交通要道。我只有靠着时越在曼谷筹措抗日物资,再让六叔的马帮用以前运货的线路把物资运回来。安表哥可能是先前听说我和月明的婚事不成了,生我的气。听说时越帮着我买军火、打探消息,就和总理用危及盟军安危的罪名给逮捕了。可他们没想到,国王根本就没想和日本人结盟,时越帮我办这些事都是经过国王默许的。总理倒了台,安表哥幸好有大姐夫说情,没有被清算。不过我觉得安表哥只是暂时安全。时越的为人我是十分了解的,他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三条船既是贺礼、也是赔偿。他定会与安表哥不死不休。”
这下子兰应德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家族联姻本就是借助相互的力量,但这事怎么想怎么憋屈。你不承他的情吧,安克俭一条小命确实是保住了。承他的情吧,你家背信弃义在先,安克俭挟私报复也是情理。但不管怎么说,在这全国抗日的风口,安克俭的做法实在是让他失望。
他咽下心中那口气,接过云开还高举的信,笑了笑道:“那这个就算是月明的嫁妆,到时候一起陪嫁过去。克俭的事你先替我感谢二公子,等我得空去曼谷会亲自上亲王府登门感谢。至于克俭和苏大少的恩怨你就不要夹在中间为难了。等你和月明的婚礼过后,我让长生去处理。”
信送出,云开也终于能直起腰,他也笑道:“这事让兄长去处理是再妥帖不过。但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实在不用这么客气,您是长辈,姐夫那里没必要亲自去。我写封信,兄长去拜会一下就可以了。”
兰应德终于让他入座,吩咐艾叶上茶。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是亲戚也得有来有往才能长久相处。况且当时你和月明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二公子还愿意为兰家奔走,这份情怎么都得领。我是一家之主,装聋作哑不合适。”
听到兰应德提起退婚之事,云开收起了满腹的算计,真心实意道:“这都是应该的。先不说是我有错在先,就说当时您再生气也是给我留了余地的。若不是您让六叔留下,我还得亲自领着马帮去暹罗驮货回来。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晓得珍惜,我以前对您的教诲总是不以为然,阳奉阴违。自从您走后我反而把那些话奉为圭臬的,学着您做人、做事,不再为自己那些小聪明沾沾自喜。您知道的,我已经没有父亲能教我该怎么做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忤逆您的意见,我会在您的教导下管理允相,让我的父兄在地底下能安息。”
听完这番话,再想起老土司,兰应德不能不动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干,别让你父亲失望。”
翁婿俩交完心云开要走。兰应德奇怪他没找借口见月明。开口问道:“你这来了就走也不去和月明说一声么?”
云开笑得一脸憨厚:“不了,按照汉人的规矩成亲之前我和月明都不能再见面。我心里是怕死了婚事再生波折。有些规矩该守还是守,图个吉利。当然,我心里是十分想见月明的,但佛祖说了,贪念是烦恼的起源、是业障。我要和月明长长久久的就得少造点业障。”
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兰应德无语,想对他说:你戏演得太过了!装什么纯情小伙子?
实在是槽多无口,才刚刚觉得他成熟、稳重了些,他马上让人肝火旺盛。不耐烦的朝他摆摆手让他快滚。
路过以前攀爬过喊月明去看杜鹃花的大树下,云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月明的窗户,关得紧紧的。他有些失望,不能明目张胆的见一面,她到窗前来让他看一眼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