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悖论》物茗

9、回忆·离乡

　　实在是江昀初的造访太过诡异。

　　几个小时前欣喜的冲动此刻被理智压下去，季晦明躺进沙发内，用校服外套盖住自己的脸，缓慢思考起来。

　　放宽心想，这就是一次因为自己拜托的罗正洋不在，而罗正洋刚好和江昀初在一个训练队里，就顺手帮个忙。

　　所以江昀初不认识她，只是因为送东西前罗正洋可能告诉了江昀初有关她的住址和名字而已。

　　但季晦明是个悲观主义者，她又想到了一种更坏的可能。

　　如果江昀初也是异能者，又认出来了她这条手环的用途呢？

　　又得牵扯到护卫盾的问题。

　　季晦明实在是不敢细想了。毕竟上一个和护卫盾有牵扯的克里斯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教训。

　　如果江昀初认出这是抑制异能的手环，就说明他本人要么有异能，要么和这个全世界唯一的异能组织护卫盾有关联。

　　而如果有异能却又和普通学生一起正常上课，说明他和护卫盾还是关系不浅。就像她自己也算是半个关系户一样。

　　这一条线的假设都会归于一个让季晦明抵触的猜想里。

　　“异能…异能者…护卫盾…”

　　该死的异能。

　　季晦明脸被校服外套罩着，此时开始有点轻微窒息。

　　她烦躁地拉下外套往旁边一丢，猛地站了起来。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异能，父母可以死于不明不白的意外，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像大部分人一样，平平淡淡地过完高中，选个合适的大学，再做自己想要或者不想要的工作。”

　　在这平平淡淡的无聊人生里，我可能会在某段时间内被拥有某些我喜欢的特质的人吸引，我可能还是永远不会去明说。

　　看着他明媚，张扬，永远踏步前进，永远充满活力，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如果没有异能的话。

　　季晦明攥紧了拳，用力打向了墙壁。左手手掌的伤口又开始开裂出血。

　　她疼得闷哼了一声，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江昀初在她关门时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来着…？

　　季晦明想不起来，或许她当时根本就没有听清。

　　处理完一切，她选择抛弃一切繁杂纷扰，躺进浴缸里，缓解一天的疲惫。

　　对现状的复杂猜测，对自己没听清话的一丝懊恼，让季晦明又开始思考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她其实早就见过江昀初了。

　　***

　　背井离乡那年冬天，季晦明搬来了白霰里市区。

　　先进的大城市很快吸引了小季晦明的注意力，在来的车上，她刚想回头找父母分享喜悦时，就被母亲拉入怀中，戴上了宽大的帽子和口罩、墨镜。

　　这打扮实在是太过惹眼，下车后季晦明收到了来自各方的视线。十岁的季晦明本就怕人，此刻被广泛关注着就更显得无地适从。

　　父母步履匆匆，似是注意到了季晦明的窘迫，父亲停住脚步稳稳地将季晦明抱起在怀里，母亲默契地在她身上又盖了一件毛毯遮掩。

　　季晦明摘下那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墨镜攥在手里，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很快将她哄睡着了。

　　醒来时已在一片陌生的环境。

　　季晦明带着刚醒不久的茫然，又有对只身一人的恐惧，她开始慌乱地寻找父母的踪影。

　　很快就找到了父母留下的餐食和字条，提醒她醒来记得按时吃饭，他们将进行几天的任务。

　　失望吗？谈不上，季晦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她只是每次都很难过而已。

　　黑夜来临，季晦明缩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转去睡不着觉。终于在奔波这么久后的深夜里，她开始窝囊地哭了起来。

　　单纯哭了几分钟之后，季晦明开始胡言乱语。说想爸爸妈妈，想门口两条大黄狗，想吃食堂每周四才有的蛋黄酥，想那个严厉的但是从没有歧视过她的班主任……

　　一阵胡言乱语中，季晦明却是听到了身边的墙面传来异响。

　　是有人在敲墙？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过快的脑补能力让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吓呆了神，她捂住自己的嘴飞快跑进被窝。用厚厚的被子盖住了自己全身的身体，后来是干脆把脑袋也一起盖住。

　　季晦明藏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喘，时间久了又闷得慌，从手边偷偷掀起一角透透气，又飞速盖了回去。

　　身边的墙自从响过一次之后就没了动静，季晦明今日奔波许久又紧张过度，松懈不久后就睡着了。

　　隔壁那位制造诡异声响的“罪魁祸首”终于停下了敲墙。少年听见墙那边的世界重归寂静，这才重新闭上眼，酝酿睡意。

　　外边的月光透过尚未关好的窗户照进来，一束银白正好打在了少年的半侧脸上，映亮了他的金棕色卷发和琥珀色瞳孔。少年又重新睁开眼，伸出手想捉住那束打扰他安眠的月光。

　　自己被带到这里三天，智能管家是唯一的交流对象。因此，当隔壁终于传来明显属于人类的声响时，一种难以言语的冲动促使他敲响了墙壁——他太渴望一次真实的互动。

　　只不过过于敏锐的听觉让他很快就发现少女处于非常混乱的情绪状态，抱着想安慰的心态，他还是选择叩响了墙壁。

　　可惜突然的声响不仅没安慰到少女，反而让这个正在尽情释放情绪的女孩停止了哭喊，只余了控制不住的抽噎，倒是起了和自己的目的大相径庭的反作用。

　　少年还是选择收回手，再另选一个合适的方式和人家沟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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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父母留下的智能管家“梅林”准时地喊醒了季晦明。

　　梅林承载了目前最高技术的智能AI，日常沟通、衣食住行，在拥有了梅林之后即使是让一个十岁的小孩独自生活也不是问题。

　　昨晚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一整个晚上都噩梦频频，醒来后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晃了晃头疼的脑袋，又瞥视到昨晚那面传来异响的墙面。

　　“梅林，这面墙的那一边连接着哪里？”

　　“这一整栋都是护卫盾的员工宿舍，你说隔壁是什么呢？小主人～”

　　与克里斯不同，梅林本身的性格有一些不着边际，这个十岁的小孩和她对话总是暗暗吃瘪然后生闷气，又会被梅林做的一顿大餐光速哄好。

　　梅林笑嘻嘻地回复了季晦明这有着显而易见答案的问题。

　　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季晦明就有些后悔了。昨晚是因为状态不佳才会有草木皆兵的状态。现在想来应该是打扰了隔壁邻居的休息，才会收到敲墙致意。

　　“太尴尬了…还吵到别人休息了……”

　　季晦明又开始啃咬她的左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