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悖论》物茗

10、回忆-道歉

　　十分钟后，她终于鼓足勇气敲响了隔壁的大门，不断复习着提前拟好的道歉语录，准备一口气说完然后转身就跑。

　　然而，她幻想的各种邻居的形象都没有出现，眼前这扇大门始终紧闭着。

　　季晦明不禁暗自松一口气，无论当面道歉这个时刻是否来临，能拖一会就是一会，宛如断头前的苟且偷生。

　　正当她准备转身往回走时，又意想不到地被叫住了。

　　“你站在这里想做什么？”季晦明听到身后的少年冷冽的嗓音。

　　果不其然，回头就撞进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中，这双眼睛里现在充满了警惕与怀疑。

　　“这栋楼的住户的每一张脸我都记得，可独独不存在一位这么显眼的白发白瞳的人。”少年见她迟迟不回应，忍不住皱了皱眉。

　　完了。

　　季晦明甚至此时才刚想起来，父母留下纸条叮嘱她这段时间不要外出。在这栋员工宿舍楼里鲜少有人活动，她一时不察竟然就以完全无遮掩的样子出了门。

　　往昔被同乡孩子嘲笑辱骂的记忆猛地涌上心头，她此时都顾不得被眼前的少年怀疑，只能遵循本能地跑回了房间，猛地关上了门。

　　少年此时刚晨跑回来，身上覆着一层薄汗，手上提着刚买回来的早餐。护卫盾的存在太过特殊，在这内部人员宿舍里出现陌生面孔实在难以让人放松警惕。

　　只是……她回去的方向好像就是昨晚的隔壁…

　　从提到了她的外貌后，她身上的“感觉”突然变了。

　　变得…好痛苦。

　　那份痛苦太过强烈，让五感敏锐的少年感受到时忍不住皱眉。

　　少年此时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长相特殊的少女，夜半无厘头的痛哭，对某些词有应激反应…少年不得怀疑她是被人以某种目的拐来的。

　　毕竟护卫盾的成员都拥有异能，目前网络上关于“异能者到底还算不算人类”的社会问题的讨论热度不减。获得异能后不断挑衅道德法律的人也不在少数。

　　少年又朝自家门口看了看，迈步走了进去。

　　————

　　回过神的季晦明还惊魂未定，门却又被人敲响。

　　她透过门口监控看过去，结果门口站着的还是那位侠路相逢的少年。

　　季晦明感觉头疼愈发加重，敲门声很有规律，此时却成了不得不应对的难题。

　　她只得快速戴上了那顶宽大的帽子，用它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半张脸在外边，不情不愿地拉开了门。

　　先出声的还是少年。

　　“不好意思，原来你也是这里的住户。刚才是我冒犯了。这是我刚买回来的早饭，权当赔罪。”

　　“我叫江昀初，你呢？”

　　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温柔地照亮少年带笑的脸。一颗汗珠正从他的发间滑落，沿着脸颊滚落而下，最终悬在下颌，将坠未坠。

　　季晦明没有预料到在宽大的帽檐遮蔽下，展现在眼前的不是往日那些嘲弄与指责，不是怀疑与攻击，只是一份少年人因为冲撞自己的道歉。

　　只是一份生煎包早餐。

　　季晦明木讷地伸出手，接回了这份一直停在眼前的早餐，少年却扯了一下早餐的塑料袋没松手。

　　季晦明不理解他的行为，终于抬起脸睁大眼睛看向他，歪了下头。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季晦明听到少年又问了一遍。

　　望向那颗摇摆未坠的汗珠，季晦明就像被蛊惑了一般，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季晦明。”

　　犹如呢喃般的低语，季晦明都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只见对方笑意更深，终于松开了抓着早餐包装袋的手。

　　少年临走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明天也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季晦明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也没等到下文。内心却突然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少年边挥手，边消失在了晨曦里。

　　季晦明回到餐桌前坐下，拆开早餐包装。是一份生煎包，她这两天都没出门，衣食住行全靠梅林搞定，也没尝过这白霰里市区的生煎包。

　　梅林看到季晦明出去道了个歉回来还带来一份生煎包，打趣地询问它的来历：”你跟我说想跟隔壁的人道歉，一直缠着我问用什么说辞好，又预演了十分钟是诓我的吧，实际是偷偷戴了个帽子溜出去买想吃的早餐了？”

　　“好伤心，原来我做的早餐一直不被认可，都让人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出去偷吃了。”梅林用食指抹去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哭诉起来。

　　季晦明直接无视了梅林无处安放的演技，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认识刚才敲门的人吗？”

　　梅林还是尽职尽责地解答了她的疑问：“他就是隔壁的住户啊。我还以为他来敲门是有关你道歉这件事呢。”

　　季晦明愣了愣神，显然没往这方面想。

　　事到如今，再重新去敲门道歉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季晦明只能想个另外的法子了。

　　她翻开那为数不多的行李，从中找出了深埋的蜡笔——这是她始终带在身边的物件。向梅林要来几张画纸后，她便凝神涂抹起来。

　　画废的稿纸如雪片般散落一地，而能让她满意的，只有最后两张。

　　梅林俯身看去，难得地顿了一下，片刻才问道：“研究了这么久，就只选出这两张么？”

　　两张素白的纸面上，什么图画也没有，只写着大大的字。一张蓝，一张黄。一张是“对不起”，一张是“谢谢你”。

　　季晦明抬起眼看比她高上不少的梅林，认认真真地回答：“这两张不可以吗？”

　　梅林终究还是让她带着这两张去了，毕竟和一个十岁的小孩较真也没什么结果。

　　在家乡的时候，克里斯每次惹她生气了就会在她紧闭的房间门缝里塞一些画纸，都是一些季晦明十分感兴趣的故事画，每次看着看着她就忘记了自己还在生克里斯的气。

　　季晦明不知道少年喜欢什么样的故事，也不懂少年会不会接受这么不大方的道歉方式，其实她连少年有没有生气都不太清楚。

　　她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这么做，就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