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四季》慕君辞

8、桂花香时

　　八月的最后一周，小镇的空气里开始隐约浮动着一丝甜香。起初很淡，若有若无，渐渐地，那香气愈发浓郁，弥漫在每一条街巷，每一个院落。

　　“桂花开了。”早餐时，苏沐清微笑着说，“今年比往年早了些。”

　　林初夏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甜而不腻的香气沁人心脾：“真好闻，是什么品种的桂花这么香？”

　　“镇南有片金桂园，那里的金桂是本地最香的品种。”外婆接口道，“沐清最喜欢那里的桂花了，每年都要去收集落花做桂花酱。”

　　苏清沐点点头，眼中带着期待：“今年的花开得正好，明天我去采些回来。”

　　林初夏立刻说：“我可以一起去吗？我想看看桂花林是什么样子。”

　　苏沐清温柔地看她一眼：“当然欢迎。清晨的桂花林最美，我们早点出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人便带着竹篮和布巾向镇南出发。晨雾尚未散尽，小镇还在沉睡中，只有早起的鸟儿偶尔鸣叫几声。

　　越靠近桂花园，空气中的甜香越发浓郁。当那片桂花林映入眼帘时，林初夏忍不住惊叹出声。

　　金黄色的小花缀满枝头，在晨光中如同点点碎金。整片林子被花香笼罩，微风过处，便有细小的花瓣簌簌落下，如同下着一场香雨。

　　“太美了...”林初夏轻声感叹，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的美景。

　　苏沐清已经轻车熟路地铺开布巾，挑选着花枝轻轻摇晃，让新鲜落花收集在布巾上。“金桂最好的采摘时间就是清晨，这时花香最浓，花瓣也最新鲜。”

　　林初夏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收集落花。花香围绕着她，而比花香更让她心动的，是苏沐清专注的侧脸和轻柔的动作。

　　“清沐阿姨每年都来做桂花酱吗？”她问道。

　　“嗯，已经连续七八年了。”苏沐清微微一笑，“写作之余，做些手工食物是很好的调剂。而且外婆很喜欢我做的桂花酱。”

　　林初夏想象着苏沐清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忽然觉得很温暖。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作家，却也有着如此生活化的一面。

　　采集足够的花瓣后，两人并肩坐在林边的石凳上休息。晨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下，在苏沐清的发梢染上点点金光。

　　“初夏，”苏沐清忽然轻声问，“回北京后还适应吗？”

　　林初夏折了一小枝桂花在手中把玩：“工作还是很忙，但心态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累了的时候泡杯荷花茶，就会想起这里的宁静。”

　　苏沐清点点头：“能找到让自己平静的方式很重要。”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写作之余，我偶尔会想起你在北京忙碌的样子。职场拼搏不易，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这话让林初夏心里一暖：“清沐阿姨会...想起我吗？”

　　“当然。”苏沐清坦然道，“你活泼开朗的性格很感染人，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而且...”她微微一笑，“能与我讨论文学和自然的年轻人不多，与你聊天总是很愉快。”

　　林初夏的脸微微发热，心里甜丝丝的。她鼓起勇气问：“那清沐阿姨以后还会给我推荐书吗？就像这次一样。”

　　苏沐清眼中闪过笑意：“只要你愿意，我很乐意与你分享好书。”

　　回程的路上，林初夏提着一篮桂花，脚步轻快。苏沐清走在她身边，偶尔指着路边的植物为她讲解名字和特性。

　　“清沐阿姨怎么对植物这么了解？”林初夏好奇地问。

　　“小时候体弱，不能常与小伙伴玩耍，就常常一个人看书、观察自然。”苏沐清的语气平静，“久而久之，就积累了一些知识。后来写作需要，又特意研究过。”

　　林初夏听着，心里泛起一丝心疼。她想象着一个小女孩独自与花草为伴的情景，忽然明白了苏沐清身上那种宁静气质的来源。

　　回到家后，苏沐清便开始准备制作桂花酱。林初夏主动提出帮忙，于是两人在厨房里边忙碌边聊天。

　　苏沐清的手法熟练而优雅，挑选花瓣、准备冰糖、消毒瓶罐，每一步都做得有条不紊。林初夏在一旁打着下手，看着苏沐清专注的侧脸，不禁有些出神。

　　“怎么了？”苏沐清注意到她的目光，温和地问。

　　林初夏慌忙收回视线：“没什么，就是觉得清沐阿姨做什么都很优雅，连做桂花酱都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苏沐清轻笑：“你过奖了。只是做多了，熟能生巧而已。”

　　桂花酱需要慢火熬制，两人便在厨房里边守着火边聊天。苏沐清聊起自己旅行采风的经历，那些山川湖海的见闻让林初夏听得入迷。

　　“清沐阿姨去过这么多地方，最喜欢哪里？”她托着腮问。

　　苏沐清思考片刻：“每个地方都有独特的美。但如果要说最舒心的，还是这里。”她望向窗外的小院，“走遍千山万水，最后发现最安宁的还是这个小镇。”

　　林初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院里外婆正在浇花，阳光洒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温馨而宁静。她忽然理解了苏沐清的选择——在喧嚣世界奔波过后，回归宁静或许才是最大的幸福。

　　桂花酱熬好后，苏沐清将其中一瓶递给林初夏：“带回北京吧。泡茶或者做甜点时加一点，会很香。”

　　林初夏接过还温热的瓶子，心中涌起一阵感动：“谢谢清沐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品尝。”

　　下午，苏沐清提议去镇上新开的书店看看。书店不大，但装修雅致，书籍挑选得很有品味。林初夏发现这里竟然有苏沐清的所有作品，整齐地摆在一个专门的展架上。

　　“清沐阿姨的书很受欢迎呢。”她小声说。

　　苏沐清谦虚地笑笑：“小镇读者厚爱而已。”

　　书店老板认出苏沐清，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并请她为几本书签名。林初夏站在一旁，看着读者们对苏沐清的尊敬和喜爱，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

　　离开书店时，苏沐清买了一本书送给林初夏——一本关于北京历史文化的图文集。“觉得可能会对你有用。”她简单地说。

　　林初夏接过书，发现扉页上已经写好了赠言：

　　“给初夏：愿你在忙碌都市中，不忘感受历史与文化的温度。苏沐清”

　　这份体贴的礼物让她眼眶微热。苏沐清总是这样，不经意间流露出细致的关怀。

　　傍晚，两人沿着河岸散步。夕阳将河水染成金红色，对岸的灯笼陆续亮起，倒映在水中如同串串明珠。

　　“明天就要回北京了吧？”苏沐清轻声问。

　　林初夏点点头，心中满是不舍：“嗯，假期结束了。”她停下脚步，鼓起勇气看向苏沐清，“清沐阿姨，我...我还能再来看你吗？”

　　苏沐清的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当然。这里永远欢迎你。”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后面可以会回北京处理出版事宜，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这个消息让林初夏的心情顿时明亮起来：“真的吗？那说定了！”

　　回程的路上，林初夏的手无意间触到了苏沐清的手。那一瞬间的触碰让她心跳加速，而苏沐清似乎没有注意到，依然平静地走着。

　　当晚，林初夏将桂花酱小心地包好，放入行李中。那本图文集则放在随身背包里，与《夏之风物》放在一起。

　　躺在床上，她回想这些天的点点滴滴。桂花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而比花香更让她难忘的，是苏沐清温柔的笑容和关怀。

　　她知道自己对苏沐清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喜欢和崇拜，但那究竟是什么，她还没有准备好去定义。只是想到很快能在北京再次相见，心中就充满了期待。

　　窗外月光如水，八月的风送来阵阵桂花香，甜得让人心醉。林初夏抱着枕头，嘴角带着笑意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