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尽头的战损指挥官》Morpheus莫里斯

3、残钢低语

　　外面的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逼近，应急灯的光束胡乱地扫进黑暗的仓库。

　　“喂！你还在里面吗？刚才什么动静？”布雷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警惕，他堵在刚刚被薇拉掰开的缺口处，手里的能量手枪指向地面，但肌肉紧绷。

　　尘埃缓缓落定。

　　薇拉背对着入口，手掌依旧按在那冰冷古老的机甲胸甲上。脑海中那场信息的海啸已然平息，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沉寂的“知识”。它们如同星辰般悬浮在意识的虚空里，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容置疑的“正确”。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与那冰冷金属以及其内部蕴含的磅礴信息接触时的触感——一种跨越了时空的、沉默的交付。

　　“我没事。”

　　她的声音传出，平稳得听不出任何刚刚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的迹象。她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缺乏血色的苍白，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

　　布雷克和跟着他过来的罗伊，借着灯光看清了里面的情况，也看到了那台巨大的、半埋在各种废弃物中的古老机甲残骸。罗伊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被这庞然大物吓了一跳。布雷克则皱紧了眉头，目光在薇拉和机甲之间来回扫视。

　　“一台老掉牙的破烂？”布雷克语气带着不解，“这玩意儿早就不能动了，扔在这里恐怕有十几年了。你跑进来就为了看这个？”他无法理解，在刚刚死里逃生、物资紧缺的当下，关注一台废铁有什么意义。

　　薇拉没有解释。她无法解释。她只是迈步向外走去，经过布雷克身边时，淡淡地说：“收集完了？清点结果。”

　　她的思维模式似乎已经完全切换。之前的战斗本能和指挥天赋像是被动技能，而此刻，一种更主动的、基于新获得知识的“处理”模式开始上线。

　　布雷克被她这种过于冷静的态度噎了一下，下意识地跟上她的脚步，汇报道：“能量武器七把，其中三把能量低于20%，一把严重过热需要冷却。制式步枪五支，弹药匮乏。能量块……只找到十二块标准单位的，还都是半满或者快耗尽的。食物和水……省着点大概够我们七个人撑三天。药品稀缺，只有些基础的止血绷带和消炎片。”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这艘“铁甲虫”号在被星兽攻击前，恐怕就已经处于弹尽粮绝的边缘了。

　　他们回到相对宽敞的主舱室。另外四个幸存者已经将收集来的物资堆放在角落，看到薇拉出来，他们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依赖和不安。

　　薇拉的目光扫过那堆可怜的物资，大脑自动开始处理信息。

　　能量武器效率低下，能量块无法有效充能，舰船动力系统完全瘫痪，生命维持系统即将失效……

　　“我们需要转移。”她开口，语气陈述事实，“这艘船很快会成为棺材。”

　　“转移？去哪？”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士兵哑声问，“逃生艇全都被星兽撕碎了！”

　　“帝国佬可能还在附近徘徊！”另一个士兵补充道，脸上满是恐惧。

　　“去备用动力室。”薇拉说。

　　“备用动力室？”布雷克一愣，“那里早就废弃了，线路都断了，而且位置靠近右舷破口，很不安全……”

　　“那里有一台老式的同位素温差发电机（RTG），和主系统独立。”薇拉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理论上，它应该还在低功率运行，为部分最低限度的应急设备供电，比如……附近某个隔离舱门的备用锁。”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布雷克。备用动力室？RTG？这种细节，连他这个所谓的“军衔最高者”都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薇拉没有理会他们的惊愕。这个信息并非来自记忆，而是来自那片新融入的知识海洋。当她思考“能源”和“独立系统”时，相关的舰船设计原理和可能性分析就自动浮现出来，并结合她之前观察到的这艘船的结构细节，得出了这个结论。

　　“RTG的输出功率很低，不足以支持舰船系统，但或许可以……”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堆放在角落的那些能量武器和几乎耗尽的能量块，“……尝试进行有限度的能量引导和转移。”

　　“什么？”布雷克以为自己听错了，“能量引导？用RTG给武器充能？这不可能！能量型号不匹配，接口也不同，强行操作会爆炸的！”这是基本的常识。

　　“标准接口确实不兼容。”薇拉走向那堆物资，拿起一块能量指示已经见底的能量块，手指拂过其上的接口和铭文，“但‘雷神之锤’III型能量块，其内部缓冲回路在特定频率的能量脉冲刺激下，可以暂时充当低效的转化中继。RTG的输出经过衰减和调制，理论上存在7.3%的成功率。”

　　她的话语平静无波，却像一颗炸弹扔在众人中间。

　　雷神之锤III型？能量脉冲刺激？缓冲回路充当转化中继？7.3%的成功率？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说的每个词似乎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就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这已经不是常识，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布雷克张大了嘴巴，看着薇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或者……一个幽灵。其他士兵更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所措。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布雷克的声音干涩无比，握着枪的手又紧了几分。这种超越常理的知识，出现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上，带来的恐惧感甚至超过了之前的战斗。

　　薇拉抬起眼，灰蓝色的眸子看向他，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理性。

　　“我是薇拉。”她只是重复了这个名字，仿佛这就是唯一的答案。“现在，需要有人去备用动力室确认RTG状态，并尝试引出一条输出线路。需要工具。”

　　她看向罗伊：“物资清单里有可用的多功能工具钳、绝缘线缆、电压检测笔吗？”

　　罗伊被她看得一激灵，结结巴巴地回答：“有……有的，工具包找到了一个，线缆有一些，检测笔……好像坏了……”

　　“够了。”薇拉点头，然后目光扫过其他人，“谁有基础电工知识？”

　　士兵们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们是陆战队员、火力手、后勤杂兵，不是工程师。

　　最终，只有布雷克硬着头皮开口：“我……懂一点最基本的。”

　　“好。布雷克，你去。”薇拉下达指令，没有丝毫犹豫，“罗伊，把工具和线缆给他。你，”她指向那个脸上有伤疤的士兵，“跟他一起去，负责警戒。”

　　布雷克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工具和一把能量快耗尽的手枪，感觉像是在做梦。他真的要听从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去做一件听起来完全是自杀行为的事情吗？

　　但他看着薇拉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疯狂，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冷静和……确信。仿佛她说的不是7.3%的渺茫几率，而是一个既定事实。

　　一种荒谬的、被蛊惑般的感觉驱使着他。

　　“……妈的。”布雷克低骂了一句，最终还是抓起了工具和枪，对那个伤疤士兵吼道，“愣着干什么！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右舷破损区域、通往备用动力室的危险通道摸去。

　　薇拉则留在主舱室，开始检查那些能量武器和能量块。她的手指灵活地拆卸着能量块的保护外壳，动作流畅得不像是在摆弄危险的军用品，更像是在进行一项精密的艺术创作。她的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零件和能量回路。

　　剩下的士兵围在一旁，不敢靠近，也不敢打扰，只能屏息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怀疑、恐惧和一丝荒诞期望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偶尔传来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布雷克和那个伤疤士兵回来了。布雷克脸上沾满了新的油污，神情复杂无比，带着一种见鬼了的表情。他手里拖着几根临时接起来的、看起来相当粗糙的线缆。

　　“RTG……确实还在转……输出很微弱，但稳定。”布雷克的声音有些恍惚，他看了一眼正在摆弄能量块的薇拉，“线……我接出来了，老天，我真不敢相信我干了这种事……”

　　薇拉抬起头，接过那几根线缆的末端，看了看接口处的粗糙处理，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她拿起一块已经被她简单改造过的、内部线路略有不同的能量块，将线缆小心地接在上面。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在等待一场爆炸。

　　薇拉的手指在能量块外壳上某个被她强行刻出的、细微的凹点上轻轻敲击了几下，调整着线缆接触的角度和力度。

　　一秒，两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布雷克几乎要认定这女人果然是个疯子的时候——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声从那个能量块中传了出来。紧接着，能量块侧面那个原本已经完全熄灭的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虽然只是瞬间的光芒，而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在这一刻，在所有屏息凝神的幸存者眼中，却仿佛比恒星的爆发还要耀眼！

　　成功了？！

　　那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补充，对于整体能量储备来说杯水车薪。

　　但它代表的意义，却重若千钧！

　　7.3%的成功率……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薇拉身上。这一次，怀疑和恐惧依旧存在，但却被一种更加汹涌的、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敬畏所覆盖！

　　她不仅能用步枪打伤星兽，能用话语指挥他们反杀帝国艇……她甚至能让废铁产生能量？！

　　薇拉平静地断开连接，拿起另一块能量块，开始重复之前的操作，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下，她脑海中闪过了多少关于能量转化、频率调制、材料特性的知识碎片，并进行了一次何等精密的计算和风险极大的实践。

　　她抬起头，看向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布雷克和其他人。

　　“下一个。”她淡淡地说。

　　舱室内，只剩下那极其微弱的能量嗡鸣声，和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开始悄然滋生。

　　尽管，这希望是如此的微弱，如此的诡异，系于一个来历不明、浑身透着神秘和危险的女子身上。

　　布雷克看着薇拉那双映着微弱能量光芒的、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他们捡回来的，恐怕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幸存者。

　　而是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