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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锈血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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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像是颅骨被生生撬开，灌进了零下二百七十度的液氦，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尖叫着冻结、碎裂。紧接着，是反向的灼烧，仿佛有熔岩顺着神经脉络倒灌而入。
没有记忆的缓冲，没有苏醒的朦胧。
只有这具身体残留的、最后也是最强烈的感官——剧痛，粗暴地将她从虚无中拽了出来。
她猛地吸进一口气，呛得肺叶抽搐，喉管里全是铁锈和某种化学制剂混合的辛辣味，还夹杂着冰凉的、半融的冰渣。
冰冷。坚硬。颠簸。震耳欲聋的轰鸣。
视野模糊不清，应急红灯在浓烟和蒸汽中断续闪烁，像垂死野兽充血的眼睛。她蜷缩在一个冰冷的金属角落，身下是沾满油污和暗红污渍的甲板。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她不受控制地滑动，后脑勺重重磕在凸起的铆钉或管线接口上，带来短暂的眩晕和更长的空白。
我是谁？
这里……是哪里？
问题浮现的瞬间，得到的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来源。大脑像被彻底格式化的存储盘，空荡得令人心慌。
只有身体在本能地行动。又一次天崩地裂般的撞击袭来，舰体疯狂倾斜，她一只手猛地伸出，死死抓住旁边一根冰冷的、嗡嗡作响的管道，稳住了差点被甩飞出去的身体。指尖传来的触感粗粝冰冷，带着一种濒临断裂的颤抖。
“左舷三号护盾过载！妈的，那鬼东西又冲过来了！”一个嘶哑变调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尖叫。
“火力组！火力组死光了吗？！拦住它啊！”
“能量线路熔断！我们顶不住了——弃……”
通讯频道里充满了绝望的嘶吼、咒骂、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金属被巨大力量强行撕裂的尖啸。炮灰。这个词没有任何缘由地蹦进她一片空白的大脑，带着血淋淋的必然性。
她艰难地抬起头。前方一块布满蛛网般裂纹的监视屏上，映出外部地狱般的景象：漆黑宙幕下，一头巨大、狰狞、仿佛由暗影和破碎金属拼接而成的多足生物，正用它闪烁着幽光的肢节疯狂撕扯着这艘星舰摇摇欲坠的能量护盾。每一次扑击，护盾都爆开刺眼的能量乱流，明灭不定。更远处，有几朵微小而残酷的火光无声炸开，那是其他同样命运的“炮灰”的终结。
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几乎能摸到。
哐——！
更加恐怖的撞击！整个舰体像是被巨人攥在手里狠狠抡了一圈！刺耳的警报声拉长到一个令人心悸的频段，然后戛然而止——连同大部分照明一起熄灭。只有几盏血红的应急灯还在疯狂闪烁，将舱内每个人绝望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恶鬼。
“啊——！”离她不远，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士兵抱着头惨嚎起来，眼球剧烈凸出，血丝瞬间布满眼白，他手中的武器哐当掉落，身体抽搐着软倒。
并非物理攻击。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尖啸！像一把冰冷的、布满倒刺的锥子，狠狠凿进每个人的意识深处，搅动着恐惧和绝望。
高等星兽的精神攻击。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在那尖啸袭来的瞬间，她的身体先于那片空白的大脑做出了反应——一层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在她周围一闪而逝，精准地偏折了那致命的精神穿刺。她甚至没有皱眉，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茫然，仿佛这只是个不值一提的本能，像呼吸。
“通道被堵死了！我们完了！”
彻底的崩溃开始蔓延。一个士兵歇斯底里地朝着破开巨大裂口的舱壁外疯狂开火，能量弹胡乱飞射，其中一颗灼热的流弹嗖地一声，擦着她的额角飞过，烧焦了几缕发丝，皮肤传来一阵刺痛。
威胁。
身体再次自动反应。她猛地侧身翻滚，指尖在冰冷粘腻的甲板上一撑，身体以一种非人的流畅贴地滑出，避开了后续可能的流弹，同时，她的手恰好落在那个崩溃士兵掉落的、老旧的制式步枪上。
枪身冰冷，沾着原主人的汗和血。但握入手中的刹那，一种奇异的、仿佛练习过亿万次的熟悉感从指尖蔓延开来，每一个零件的位置，每一分重量的分布，都清晰得如同她身体的延伸。
就在这时，那头撕扯着舰体的高等星兽，将它一颗复眼密集、闪烁着贪婪与暴戾光芒的头颅，猛地探入了破裂的舱壁缺口！
腥臭的、具有腐蚀性的涎液滴落，甲板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那无数颗复眼瞬间锁定了舱内最显眼的几个目标，包括那个正在疯狂开火的崩溃士兵。它狰狞的口器中，幽暗的能量开始凝聚。
死亡降临。
时间在她的感知中仿佛骤然变缓。崩溃士兵扭曲惊恐的表情，星兽口器中那团越来越亮的毁灭性能量，旁边另一个士兵徒劳举起武器却颤抖不止的手臂……所有细节如同超高清画面一帧帧闪过，涌入那片空白的大脑，并被某种沉睡的本能瞬间处理完毕。
她的身体动了。
抬臂，举枪。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没有透过标准瞄具去看，甚至没有刻意瞄准。那把老旧的步枪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枪口瞬间亮起过度充能的刺目光芒！
“砰！”
一声极其沉闷、与其他能量武器尖锐爆鸣截然不同的巨响。
一道凝练到极致、甚至隐隐扭曲了周围光线的能量射流，以近乎刁钻的直线，撕裂弥漫的烟雾，绕过所有障碍，精准无比地、分毫不差地没入了那头星兽复眼正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被厚重几丁质外壳掩盖的天然缝隙！
那是连星兽自身都可能忽略的生理结构弱点！
“嘶嗷——！！！”
星兽探入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饱含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恐怖惨嚎！凝聚到一半的攻击瞬间溃散。它疯狂地甩动着头颅，暗色的、浓稠的液体从那个微小的创口喷溅而出，落在甲板上腐蚀出更大的坑洞。
舱内，陷入了一刹那绝对的死寂。
所有绝望的嘶吼和混乱的开火都停住了。活着的五六个人，包括那位刚才徒劳举枪的士兵，都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头遭受重创、正痛苦挣扎着将头颅退出缺口的星兽，然后又猛地扭头，看向角落里那个缓缓放下步枪、枪口还冒着青烟、脸色苍白却没什么表情的身影。
她是谁？
她不知道。步枪的枪身依旧滚烫，指尖传来微微的麻痹感。胸腔下，那颗心脏第一次在醒来后，沉重而缓慢地、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右翼！帝国那群杂碎的突击艇靠过来了！”通讯器里传出另一个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绝境中被迫凝聚起来的狠劲，“他们想捡便宜！趁火打劫！”
透过破口，已经能看到三艘涂装着帝国鹰徽的流线型突击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精准地避开星兽因剧痛而混乱挥舞的肢节，朝着他们这艘彻底失去动力、护盾湮灭的破烂星舰包抄而来。冰冷的炮口幽光闪烁，是毫不掩饰的毁灭意图。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舱内残存的、面带惊惶和绝望的六七张面孔，又看向监视屏上那些从不同方向逼近的帝国突击艇。杂牌军。乌合之众。濒临毁灭。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棱般的穿透力，压过了所有的噪音和恐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也通过尚未完全中断的内部频道，传到了舰桥和其他还能听到的地方：
“火力组，假意集火正前方星兽残肢，吸引左翼一号突击艇注意。”
“引擎组，泄露所有残余能量，制造过载爆炸假象。”
“剩下所有人，听我指令——”
她的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命令都精准地指向某个具体的人或残存的小组，甚至直接报出了他们现有武器的型号和剩余能量大概百分比。没有解释，没有鼓励，只有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指令，仿佛她早已对这里的一切烂熟于心。
被点到的人愣了一下，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下意识地执行了。几道稀疏得可怜的火力射向星兽仍在抽搐的肢体，引擎部位猛地爆开一团耀眼的、不正常的电火花。
帝国左翼那艘突击艇果然微微迟疑，速度稍缓，似乎是在判断这是否是垂死反击或是陷阱。
就在这一刹那的迟滞！
“右舷所有破口，三连射速模式，覆盖射击，坐标Delta-7。”
“你，”她的目光锁定一个离内部通道最近的士兵，“手动引爆第三舱室预留的破损能量罐。”
“现在！”
命令如疾风骤雨。残存的士兵手忙脚乱，却凭借着最后一股气执行着。
轰！内部的小规模爆炸恰到好处地给了瘫痪的星舰一个微小的、旋转的推力。
数道原本毫无准头、只是盲目泼洒出去的能量射流，因着星舰这突兀的旋转和提前量计算，竟阴差错地组成了一片致命的拦截网，恰好笼罩了右翼试图加速突进的两艘帝国突击艇的必经之路！
一艘突击艇猝不及防，迎面撞上好几道能量光束，护盾剧烈闪烁后彻底熄灭，艇身歪斜着失去了控制，翻滚着撞向一块飘荡的碎片，化作一团火球。另一艘紧急规避，却因为闪避动作过大，一头撞进了那头正因剧痛而疯狂挥舞肢节的星兽攻击范围内，瞬间被巨大的阴影吞噬、撕碎，连爆炸都被那庞大的躯体所掩盖！
剩下的最后一艘帝国突击艇明显慌乱起来，攻势一滞，迅速转向后退，显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选择了暂时撤退。
狭小的舱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应急红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映照着每一张沾满污垢和汗水的脸，以及脸上那混合着震惊、敬畏、难以置信和绝处逢生的剧烈喘息的表情。
她无视了那些目光，只是微微偏头，听着通讯器里传来帝国频道气急败坏的模糊咒骂和撤退指令。
远处，那头遭受重创的星兽似乎也失去了兴趣，或者说被更大的痛苦驱使着，缓缓退入了小行星带的阴影深处，消失不见。
危机……暂解。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双陌生、沾满污渍、却刚刚凭借某种可怕本能操控了杀戮武器、并下达了精准指令的手。
没有记忆。没有过去。
但，好像……有点意思了。
她需要一個名字。一個代稱。
一個念頭浮現，如同星艦殘骸中自行點亮的一盞微光。
薇拉（V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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