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迷雾》枝雪晚眠

11、Chapter11

　　下午的品牌活动在市中心最高端的商场中庭举行。

　　姜梨到的时候，现场早已被媒体和粉丝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如同不会停歇的雷暴，疯狂闪烁，几乎要将人的眼睛晃瞎。

　　她穿着一身当季高定礼服，明艳的红色衬得她肌肤胜雪，顾盼生辉。面对镜头和粉丝，她笑容得体，挥手致意，每一个角度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品牌历史和新品理念，姜梨配合着进行互动，回答问题时言辞巧妙，偶尔抛出一两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引得台下粉丝阵阵尖叫。

　　这就是她的舞台，她早已习惯了这种被聚光灯和目光炙烤的感觉。光芒万丈，游刃有余。

　　活动进行到一半，商场高层管理人员簇拥着几位重要人物出现在活动现场侧方的VIP观礼区。

　　原本聚焦在姜梨身上的镜头，立刻分出了一部分扫向那边。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着的骚动和低呼。

　　“看那边！是榭宴礼！”

　　“我的天……他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真人比财经杂志上还要……绝。”

　　姜梨正按照流程拿着新品手袋摆拍，闻言，职业笑容不变，眼波却下意识地顺着那些骚动的方向轻轻一荡。

　　然后，她的目光撞上了一双沉静无波的眼。

　　他就站在VIP区的最前方，身姿挺拔，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松开了最上面一颗纽扣，少了几分刻板的商业气息，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周围那些大腹便便、满脸堆笑的高管们，在他身边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板。所有的光，似乎都自觉黯淡，只聚拢在他一人身上。

　　清冷，矜贵，是那种真正手握权柄却早已无需外露的敛藏。

　　姜梨的心跳，毫无预兆地空了一拍。

　　是电梯里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家商场……也是他家的产业？

　　四目相对，只有极短的一瞬。

　　他的目光掠过她，平静无波，就像看任何一个舞台上的展示品，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味，甚至比昨晚在电梯里那短暂的交汇还要淡漠。

　　随即，他便微微侧头，听着身旁一位高管低声说着什么，神色疏淡，偶尔极轻微地颔首。

　　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事实上，也的确是。

　　姜梨迅速收回视线，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动人，配合摄影师转换着姿势，心绪却有那么一丝极细微的紊乱。

　　像是平静湖面被投下一颗小石子，涟漪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

　　活动尾声是媒体群访环节。

　　记者们的问题大多围绕着新品和姜梨近期的行程，气氛热烈。

　　忽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提问对象却直指刚刚出现的男人：

　　“姜梨，请问您和榭氏集团的榭总认识吗？刚才我们看到榭总似乎也观看了活动，您作为品牌代言人，是否感到特别荣幸？”

　　所有镜头瞬间重新聚焦在姜梨脸上，捕捉着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这个问题看似寻常，实则暗藏陷阱，轻易就能引申出各种暧昧的八卦解读。

　　姜梨握着话筒，笑容无懈可击，心里却把那个记者问候了一遍。

　　她眼波流转，看向提问的记者，语气轻松又带点恰到好处的讶异：“榭总亲临，当然是品牌和商场的荣幸。我也是刚刚才看到榭总过来，受宠若惊。”她巧妙地把“荣幸”归给了品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语气真诚又官方，挑不出一点错处。

　　回答完毕，她不再给那个记者追问的机会，自然地转向下一个提问者，谈论起对新品的喜爱。

　　VIP区内，正在听汇报的男人，似乎并未留意到这边小小的插曲。

　　或者说，毫不在意。

　　活动终于结束。

　　姜梨在保安和助理的护送下，走向后台休息室。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刚走进休息室，文姐就迎了上来，递给她一瓶水，压低声音，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我的宝！你刚才回答得太漂亮了！榭宴礼啊！他居然会来看活动！你们……”

　　“不认识。”姜梨打断她，接过水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偶然罢了。文姐，别多想。”

　　文姐显然不信，但看她神色如常，也不好再追问，只是啧啧感叹：“也是，那位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听说多少名门闺秀想往他身边凑，连衣角都摸不到。唉，真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

　　姜梨没接话，走到化妆镜前坐下，让化妆师帮她卸除厚重的舞台妆。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精致，唇红齿白，是公认的顶级美貌。

　　可此刻，她脑海里却反复闪过那双淡漠的眼睛，和他置身喧闹中心却仿佛独立于所有喧嚣之外的疏离感。

　　高岭之花？

　　确实。

　　和她这种需要在名利场搏杀、靠观众喜爱吃饭的明星，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昨晚电梯里那短暂的、诡异的交集，更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闭上眼，任由化妆棉轻柔地擦过眼睑。

　　卸完妆，换回自己的衣服，姜梨和团队准备从专属通道离开。

　　通道口却意外地有些热闹。

　　几个商场的高管正围在那里，神色恭敬地陪着一个人。

　　是榭宴礼。

　　他似乎正要离开，身侧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助理模样的男人。

　　姜梨的脚步顿了一下。

　　避无可避。

　　她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走上前去。

　　“榭总。”她主动打招呼，语气礼貌而疏远。

　　几位高管见状，连忙笑着搭话：“姜小姐活动辛苦了。”“今天效果非常好！”

　　榭宴礼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卸去浓妆，她看起来更清爽些，皮肤白皙通透，带着一种天然的明媚，只是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姜小姐。”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般醇厚，却依旧没什么温度，“活动很成功。”

　　完全是甲方老板对乙方代言人的标准客套。

　　“谢谢榭总肯定。”姜梨微笑回应，同样官方。

　　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空气里弥漫着纯粹的、商业互吹的冰冷气息。

　　一位高管适时笑道：“榭总，姜小姐，不如一起合个影？”

　　这是常规流程，通常不会拒绝。

　　姜梨已经准备好了营业笑容。

　　然而，榭宴礼却淡淡开口：“不必了。”

　　他看了一眼腕表，动作优雅：“我还有事。失陪。”

　　说完，他对几位高管微一颔首，目光并未在姜梨身上多停留一秒，便在助理的陪同下，径直走向不远处那辆早已等候的黑色宾利。

　　车门打开，关上，流畅的车身无声地滑入车流，消失不见。

　　留下原地几位略显尴尬的高管，和脸上笑容无懈可击、心里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的姜梨。

　　不必了？

　　他就这么……懒得和她有丝毫多余的牵扯？

　　明明是他先出现在她的活动上，明明是他先看了她……虽然可能只是无意的一瞥。

　　虽然她也根本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

　　但这种被彻底无视、甚至隐隐被嫌弃的感觉，还是让她那点微妙的、属于顶级女明星的自尊心，受了一点点挫伤。

　　文姐在一旁小声嘀咕：“啧，果然名不虚传，够冷的。”

　　姜梨收回目光，脸上笑容不变，戴上墨镜。

　　“走吧。”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坐进自己的保姆车后，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给那个男人贴上了一个标签：

　　——目中无人的冰山。